池靖安閉上眼睛,他發現他不記得王洛川意氣風發時候的模樣了。“去歲冬,北燕一反常态來犯,一舉攻進邊關數城,将城中糧食搶劫幹淨。”
他的太陽穴漲漲地疼痛,他用指節按摩着卻絲毫不起作用。“布防圖還是丢了,不然北燕不會這麼直奔糧倉,這件事背後之人便是用五石散控制王洛川的人。”
針用烈酒浸泡後再用火燒過,将羊腸線一同放入烈酒中浸泡後穿進針裡,軍醫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準備。
針紮入身體的那一個瞬間,宋禅看見劍文身體猛地抖動一下,他痛到極限身體已經開始本能的反抗。軍醫盡可能地加快動作,玄衣在一旁控制着劍文的身體,防止他因身體疼痛後亂動導緻縫合出錯。
宋禅看不下去了,她看老宋解怨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種場面,她轉身離開房間。
池靖安先聽見宋禅的腳步聲,随後便聞到那股最近熟悉的清香,混合着雨水滴落激起的一陣陣濃烈而又清新的草木和泥土的氣味。
池靖安将身上的披風披在宋禅身上:“你身體最近不太好,别着涼生病了。”
他又問:“我還有幾日?”
宋禅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三日,若三日後還不能解怨,你便會死。”
他卻鎮定:“知道了。”
玄衣從屋内走出,瞧了眼沈晏發覺他格外低迷:“世子,劍文醒了,想見您。”
劍文身後靠着枕頭,額發盡濕,臉色慘白,他看到池靖安後臉上揚起淡淡的笑。“當年小的伺候公子在國子監讀書,遠遠看過世子一眼,如今再看,世子風姿依舊。”
說到這,他停了一瞬,緊接着又開口:“小的想到一個新的線索,自從兵部布防圖一案後,公子一反常态開始流連花街柳巷,回來後又格外痛苦,日日在書房坐到天亮。”
沈晏覺得這是一個突破口:“他通常會去哪家?”
劍文面露難色:“小的也不清楚,他們要求似乎極其嚴格,不允許帶小厮過去。”
“每次公子去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前去,回來之後身上的衣服總會有顔值香味。那種胭脂不像是京城中尋常青樓所用,味道清香淡雅,不是街邊随處可見的刺鼻香味。”
劍文傷的重,池靖安交代他在永安王府養病,王洛川的事情他會還他清白。
那天夜裡,他又再次遇到了王洛川。
依舊是那處蓮花池旁,依舊是夏天。
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書,而是池靖安送給他的那把匕首。
看到池靖安從竹林中走出,他盤腿坐在荷花池旁向他招手,随即輕拍身側的空地。
“請坐。”
池靖安有許多話要問,随意将衣擺一撩便坐下,急切地問道:“你為何要自盡?”
王洛川閉上雙眼,手緊捂着胸口,答道:“我已失去了活着的意義,每天睜眼看到的都是一副死氣沉沉遊走在人間的軀殼。倒不如一了百了解脫了。”
“慎微,我犯了錯。”
慎微是池靖安的字,他父親希望他做任何事情都謹慎小心。
王洛川苦笑道:“這個錯我舍棄一生都無法彌補,他們用五石散控制我,我不希望變成他們揮向百姓的刀。”
他站起身輕輕道:“我娘來接我了,你幫我照顧一下劍文,他跟着我受苦了。”
池靖安喊道:“為什麼是我?”
這個他困擾了很久的問題,他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唯一信任的人,亦是知己。”
池靖安體内那個扭捏又傲嬌的少年回來了,他笑道:“我會還你清白的!劍文我也會替你照顧好!”
王洛川逐漸消失,池靖安也從夢中醒來,拉開衣服一看,胸膛上的彼岸花也逐漸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