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姨娘一擊未中,便知此事無望。
章氏的兩位心腹嬷嬷趕上來壓住霜姨娘,宋禅起身輕輕撣去衣袖的塵土,“你可知我能看見鬼?”
短短的一句話,霜姨娘卻被吓呆在原地。
周圍人隻以為宋禅是在恐吓霜姨娘,可幾位主子卻知道卻是如此。章氏派人将大夫送回院子,屋内就隻剩他們幾人,還有床上躺着早已沒了生息的清兒。
“你殺死清兒的時候有沒有心軟?”宋禅伸手指向死不瞑目的清兒,又問道:“你真的以為你背後之人會救你嗎?”
宋禅剛才壓在她身上時便發現她中了劇毒,别說明日的太陽,今晚能不能挺過去都是奇迹。
霜姨娘方才的行為張揚卻破綻滿滿,不止一處透着她要作妖的迹象,這樣的人不過是棋子罷了。她要掩護的才是真正的殺招。
玄衣從屋外将捆得結實的黑衣人押進來,“世子,這是在王妃院外小徑處發現的賊人,從他身上搜出來一個身着龍袍的木偶,上面寫着皇上的名諱。”
背後之人是要将靖王府一網打盡,為君者最為忌諱的便是無辜詛咒,當初漢武帝那般英勇的皇帝晚年都因巫蠱之術殺掉太子,更何況靖王還是一個不受寵的兒子。
皇帝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靖王對霜姨娘那一丁點的情意早已随着她三番四次的陷害消散,他隻覺得看她一眼都嫌髒。靖王将木偶丢在霜姨娘身上,陰鹜地問道:“他們究竟許了你什麼好處?你竟然這麼死心塌地?”
他捏着霜姨娘下巴的手越來越用勁,手指泛白還不停歇。
霜姨娘看着男人滿是憤怒的眼睛,烏黑的瞳仁中竟倒映着狼狽的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灰撲撲的臉頰,以及通紅的眼眶。
一定是太疼了……
靖王見她還是那副不開口的樣子,心底生出煩悶,将她甩開。
霜姨娘從地上爬起來,臉上的手指印依舊清晰可見,足以看出靖王的憤怒。她的下巴方才磕在地上破了口,鮮血順着皮膚慢慢流着,“王爺,此事是妾對不起您。隻要姐姐安好,妾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宋禅靈光一現,總覺得有事被她忽略,并且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靖王厭煩道:“說不說由不得你,地牢中的刑罰自會讓你開口。”
霜姨娘一笑,淡然道:“妾自然知道,所以妾選擇自己死。”話音剛落,她一直努力壓制的鮮血順着喉嚨上湧,黑青色的紋路從她脖頸處蔓延而上。
她奄奄一息,心中的疑惑還是選擇在死前問一問,“王爺,妾想問問怎麼懷疑到妾身身上?”
她當初動手時确信無人看見,整個計劃從哪裡暴露的?
宋禅解答了她的疑惑,“你可知有一種人名叫引靈使?此人可以與鬼魂對話,而我恰巧因特殊的命格被選做引靈使。”
霜姨娘沒想到她竟然敗在鬼神之事上,她仰天長笑,“天要亡我啊!”
宋禅卻沒注意她的舉動,她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鬼魂?
她與靖王進入的是怨靈的執念,并非是霜姨娘的,霜姨娘還活着,那個黑衣人看上去應該是個首領,并不會因一個棋子生出這般強烈的執念。
那為何怨靈認識霜姨娘?
若是想報複靖王,幻境應與靖王有關,就像池靖安的幻境是他與王洛川最初相識的國子監。宋禅突然想到霜姨娘嘴裡一直說的姐姐,她迅速用銀針暫時封印毒素蔓延。
“你姐姐是不是也加入你們背後這個組織了?”宋禅問道。
霜姨娘默認。
宋禅邊用内力封印毒素,又問:“你可知我方才起了一卦,卦象上說你孤苦伶仃,你姐姐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霜姨娘呆愣在原地,體内強烈的痛苦好似将她扔進火爐中灼燒。她的腦海中回想上次收到姐姐的信是什麼時候,是去年六月,六月之後坊裡将她派去了其他地方。
霜姨娘覺得宋禅在詐她,語氣強硬道:“姑娘莫要亂說,我姐姐還好好活着。”
一直被捆在原地的黑衣人自知不可能活着走出靖王府,看着眼前霜姨娘沉浸在謊言中,他不忍地閉上雙眼,突然開口,“竹溪,你姐姐确實死了。”
黑衣人與竹溪一起進的樂坊,他做琴師,竹溪學舞,日日相伴。
所以當坊中選中她做這把刀時,他自告奮勇做了釘子。素日就以琴師的名義遊走各個官員家中,收集消息同時為竹溪送信。
一滴淚毫無征兆地掉落,正好順着臉頰與下巴上的血混在一起,竹溪再也支撐不住了,她發瘋似地爬向黑衣人,聲嘶力竭:“我姐姐沒死!你也和她一起騙我!”
黑衣人不知如何面對竹溪,六月時他便知曉竹影死了,主管随手劃掉的名字昭示着她的死亡。
多麼可憐,死在何方都不知曉。
“竹溪,她去年六月便走了,主管的名單已經劃掉了她的名字。”
他不想她臨死還要被欺騙,到了陰曹地府見到竹影的時候該如何傷心。
宋禅方才被竹溪撞倒在地,後腦勺磕在牆上,卻抓住了關鍵詞,“今年六月?”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靖王府中也有一位今年六月去世的。
“是。”黑衣人企圖用投誠換取竹溪的性命,“我知道一些官員秘辛,願意以此來換霜姨娘性命。”
靖王卻不答應,“本王對皇位沒興趣,你這些秘辛就随你一同下地獄吧。”說罷他還擔心吓到章氏,将章氏攬入懷中安慰着。
他自小在宮中長大,對于四四方方的宮城毫無興趣,那裡面有太多人性的險惡。最貌美的姑娘也可以是最狠毒的毒蛇,談笑之間設下圈套殺死對手。最疼愛自己的父皇也會因為年紀日漸衰老,對年輕力壯的皇子猜忌。
明明是夫妻,卻恨不得用最惡毒的方式猜想對方;明明是父子,卻恨不得用最痛苦的方式折磨對方緻死。
這樣的皇位坐上又有何快樂?!
宋禅被池靖安扶起來,感覺眼前灰蒙蒙一片,最近不知是什麼原因,她原先的内力隻有半數可用,身體格外孱弱……“王妃,秦側妃的身份你可曾核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