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許久都沒答,不知道是不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總之,林頌安捏緊了手機也沒解釋。
“那……明天呢。”
“如果不是什麼特别重要的事,電話裡也能講。”
“但我想見你,”男人接得很快,“這個理由……也不行麼?”
林頌安沒料到會聽見這樣一句話。
“池聿,我很忙,”她說,“我是來出差的,不是和你叙舊。你這樣,有點煩了。”
“……好。”
挂斷電話後,林頌安在原地定了定神。
出神間,身旁蓋過來一陣陰影,而後手臂被人碰了碰。
“好久不見啊。”
是宋倪。
林頌安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扯唇一笑,也回道:“好久不見。”
“你這兩年去哪了?”
“明江,在明江歌舞團工作。”
“怎麼跑去明江了?”宋倪問,“我之前還一直以為有機會在洛北歌舞團碰到你,和你做同事。”
“老師推薦的,”林頌安坦誠道,“畢業找工作難嘛,有捷徑也可以走一走的。”
她半開玩笑。
宋倪恍然地“哦”了聲。
“你呢,來彩排嗎?”林頌安轉移話題。
“嗯,又混了兩年終于混上了領舞,可得好好表現。”
雖然她自我調侃用了“混”這個字,但林頌安知道她這兩年肯定付出了不少的努力,她朝她豎了個大拇指,說了聲“棒”。
“那改天再聊,我還要去找一趟我們的編舞老師。”
林頌安點頭:“好。”
忙完早上,簡單地吃了午飯。
下午,林頌安又跟了一遍演員們的練習,雖然動作都跳得很标準,但她還是覺得差了點意思。
“許玟,你這個動作轉身的時候不要看觀衆,頭稍微仰起來,四十五度看上方。”
“好。”
調整完,又跟着音樂順了一遍,這次許玟跳得很好,問題反而出現在了最後謝幕的舞蹈演員身上。
“廖晴,”林頌安把音樂關掉,“你早上彩排是不是沒有來?”
廖晴眼神茫然,硬着頭皮解釋:“我昨天吃壞肚子了,早上的彩排申請了休息。”
“和誰申請的,我怎麼不知道?”
“……許玟。”
林頌安又看向許玟。
許玟這才開口:“我早上和吳老師講過了。”
“隻和吳老師講?”林頌安嗓音沉了沉,“那我呢?”
幾個人面面相觑,湊不出一句話,始作俑者廖晴安靜片刻後,更是頂嘴道:“小林老師,我就一幕謝幕,彩排不來也沒關系吧?現在加上不就行了。”
話落,整個練習室詭異般地安靜了。
林頌安沒講話,即使被頂撞了,她面上也是看不出喜怒,鎮定許多。
其實她很明白,以她這個年紀和閱曆,在這群平均年齡比她大的舞蹈演員面前,幾乎沒什麼威信可言。
平時被不當回事的時候多了去了,但在舞團裡,大家或多或少看在周樂的面子上會有所收斂,而現在在外面,周樂又不在身邊,這幾個算是舞團裡的佼佼者,被她這麼指導着,心裡的不滿自然全都流露出來了。
林頌安很快地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廖晴,你連尊重表演都做不到嗎?”
“我——”
“我記得我們帶了兩個替補演員,你若是不想跳,就和我說,有人随時可以上,”林頌安頓了頓,又把話說得重了些,“你既然覺得謝幕沒有含金量,那隻能說明你認為自己不重要,不要怪在舞身上。”
廖晴不再反駁了,可眼神裡卻都是不服氣。
林頌安看了眼時間,又說:“剩下時間自己安排,别因為我就不好好對待,報幕挂名的可是周老師,到時候出醜了被罵了,是怪不到我。”
許玟帶頭應了聲:“知道了。”
“嗯,一會走的時候記得把電源關了。”
“好。”
林頌安走後,她們又說了什麼,她全都不得而知。
隻是門闆隔絕時,她還是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沒人知道她剛剛說話的時候手心裡全是汗。
回酒店洗了個澡,再簡單畫個妝,她就出門了。
紀盈說在酒店大門口等她,待她出去時,小姑娘正蹲在地上丢石頭。
“抱歉紀盈,我忙晚了。”
“原諒你啦!”紀盈起身,滿不在乎地擺了下手。
“你從哪過來的?”
“商場啊,”紀盈揉了一下自己微微發藍的波浪卷,“做了一下午頭發,真是好無聊。”
林頌安打量兩秒,猶豫道:“你小叔叔知道你染頭發了嗎?”
“我自己開心就好,我才不管他,”紀盈皺了皺鼻子,“我前兩天還去紋身了呢,也沒告訴他。”
“還紋身了,紋哪了?”
紀盈往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用指尖輕指鎖骨往下三厘米的位置:“喏。”
林頌安湊近看了眼,還沒看清,紀盈就放手了,紋身瞬間又被衣服遮去。
“紋的是三個字,”她伸出三根手指頭,“紀時嶼。”
林頌安一愣,對上她的眼睛時,對方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她挽過她的手臂往外走,吐了句:“傻姑娘。”
“我開心就不傻,”紀盈說,“林姐姐,我都是為了我自己做這些事的。”
林頌安抿唇不語。
“反正我小叔叔又看不到,你說對吧?這個位置隻有我男朋友才能看呢……”
兩人最終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酒館和酒吧不同,更安靜些,沒那麼嘈雜,環境昏暗,确實令人享受的氛圍。
找了個角落入座,調酒小哥過來問她們喝點什麼,林頌安指了指卡片最後:“盲盒。”
“這位小姑娘呢,果汁?”
“我十九歲了。”
紀盈哀怨地強調自己已經成年了。
調酒小哥沒忍住一笑,有些抱歉:“那好,這位十九歲的小姑娘想喝什麼?”
“杏仁酸酒。”
“好的,稍等。”
小哥調酒去了,林頌安這才問起正事:“你在洛北打算待多久?”
“再待兩三天吧,沒想好呢,”紀盈說,“你那天和我發信息,是不是去我家了?”
“嗯,你小叔叔剛出差回來,和我說你離家出走。”
紀盈撇了撇嘴,把下巴靠在手心裡,嘀咕兩聲:“他的房子,才不是我家,明明和我說了那麼難聽的話,還怪我不乖。”
林頌安不知道這叔侄倆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左右無非是感情的事。
真令人費解。
明明相互在意,又各自擰巴。
門口的鈴晃了兩聲,又走進來幾個人。
她們的酒調好了,小哥推到她們面前,說了句“慢用”,便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明明是酸酒,怎麼這麼甜。”紀盈抿了一口,沒忍住道。
林頌安也嘗了口自己的,她沒喝出太明顯的味道,大多中和了,清甜,并沒有澀感。
紀盈應該是喝不慣,小酌兩口就不喝了,拉着林頌安聊東西南北,最後又把紀時嶼罵了個遍。
說起紀時嶼,他應該明天就到洛北了。
林頌安在想,在那之後,她是應該繼續裝傻,還是坦誠告訴紀盈自己是受了她小叔叔的托付呢?
“林姐姐,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小叔叔的份上,我早就不搭理他了!”
“……”
算了,還是裝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