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聿認出她,禮貌地喚了聲:“桐姨。”
桐姨笑眯眯地“哎”了聲,又說:“你都一年沒回來了吧?上回見還是你給你媽辦葬禮的時候。”
葬禮?
一旁默默聆聽的林頌安的心不禁揪了一下。
張許婷去世了?
不過聽到這話的池聿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反而扯唇笑了下,對桐姨說:“難為您還記得。”
“那可不,”桐姨叉着腰,神采有些飛揚,但又想到這種事似乎不好表現得太過激動,才壓着聲音道,“這人啊,走了好,省得之後她再折磨你。”
池聿微頓,瞥了眼林頌安,這姑娘倒是聽得一臉認真。
桐姨這下才注意到對面還坐了個人,她不再說那些事,眼神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量,笑道:“女朋友啊?”
明明在問池聿,但桐姨卻含笑看着她。
林頌安不知道如何回答,直接否認的話又怕池聿在長輩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她朝男人投去一個眼神,池聿才回答道:“還不是。”
這個“還”字就很有靈性了。
桐姨是個人精,哪裡能聽不出來。
她決定不再打擾兩人,擡手拍了拍池聿的背:“有空來阿姨家吃飯。”
池聿應了聲“好”。
待人走後,兩人的面也端上來了。
林頌安好久都沒出聲,自顧自地擺弄着桌上的調料,直到面裡被放了整整三勺醋。
“你有想知道的嗎?”池聿說,“我都可以告訴你。”
對于剛剛和桐姨的對話,他以為她是在等自己主動解釋,可林頌安隻是在消化張許婷已經不在的事實而已。
她抿了抿唇:“你……媽媽她,什麼時候去世的?”
“一年前,出門買菜的時候被摩托車撞了,沒救回來。”
“……哦。”
其實林頌安是替池聿松了口氣的,張許婷對他那麼不好,離開了對于池聿而言更像是一種解脫。
隻是她不知道男人對自己的母親是否存在着幾分溫情,她也不敢把心情表現得太明顯。
南方的夏天,白晝很長。
雨已經徹底停了,傍晚的地面殘留着幾圈雨水,蒸發到空氣中,又混雜着泥土的味道。
兩人從面館出來的時候,電線杆上的麻雀還在叽叽喳喳地叫喚着。
“你晚上住哪,回家嗎?”林頌安問。
池聿搖頭:“酒店,家裡沒收拾。”
更何況他也并不喜歡那個所謂的“家”。
随着夜幕降臨,巷子裡的燈被點亮,吃過晚飯的老人小孩們都搬出闆凳坐在家門口納涼,甚至有些還搬了桌子打牌,好不熱鬧。
“你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林頌安不免問道。
“算是。”池聿說。
巷子裡奔跑打鬧的小孩不認前路,徑直往兩人身前沖撞而來。
池聿反應快,下意識将林頌安往一旁扯,還不忘伸長另一隻手臂兜住那不看路的小家夥。
小男孩被攔腰停下。
但他似乎也知道要不是眼前這位叔叔,他早就往牆上撞了。
他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胸口安撫自己,脆生生道:“謝謝叔叔。”
“不客氣,下次記得看路。”池聿摸了下男孩的腦袋。
“知道啦。”很快他又跑走了。
見小男孩跑遠,林頌安不受控地下移目光,最終停留在男人圈着自己手腕的大手上。
那兒似乎被燙着了,被他手掌覆蓋着的肌膚溫度不自覺地開始攀升,連帶着她也能感受到男人此時此刻的掌心裡,冒了一點點薄汗。
池聿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他盯着面前微垂着腦袋的姑娘,像是在等她默許,又像是等她拒絕,心裡那一點小九九竟逐漸被緊張替代。
許久。
林頌安的手機忽然響了,她輕輕掙開池聿的手,沒擡眼看他,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而男人看着空蕩蕩的手心,蜷了蜷手指,隻抓到一把空氣。
“我得回去了,”林頌安走回來,神色恢複如常,“吳老師那邊要對流程。”
“好,一起。”
……
林頌安畢竟是來工作的,之後的三天時間裡,她沒再和池聿單獨出去。
但男人就和她住同一個酒店,吃飯時難免會碰上。起初許玟還感歎池聿追人可真有毅力,在明江的時候天天送飯便算了,現在居然連小林老師出差都要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