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提醒,就能讓你又給靈石、又給字條,甚至想和她交換名字……”
楚憐喃喃念着,話裡聽不出語氣。
但就是這麼平靜不波的陳述,都讓燕辭北有些頭皮發麻。
他不由得咳嗽一聲:“好了好了,最後不也沒換成嗎?”
“師尊至于這麼遺憾嗎?”
燕辭北愕在原地,下意識想要辯解:“我隻是和大家随便聊聊。”
楚憐就在這時候看向了他。
他的眼睛比剛才的蕊兒還要清澈,像一眼泉水,讓燕辭北能夠清楚看到裡邊尖銳的岩石:“是啊,你和很多人都有很多話說。”
這不止是一個陳述句,更引出了後續的罪狀羅列,
“總說蠢話的劍仙你喜歡,虛僞做作的龔掌門你也奉陪,脾氣壞到令人發指的龔清儀你不計較,路邊随便遇到一個女的,你立刻就被勾了魂。”
燕辭北聽得一愣一愣,楚憐卻扭回了頭:“……真是見異思遷,淺薄至極。”
眼神錯開,燕辭北就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這些評價太刺耳,燕辭北兩輩子都沒被人當面說過“淺薄”,一時間甚至不能代入挨罵的角色。
但楚憐發洩完那些情緒,背影還因為急促的呼吸而有些發抖。
更像一隻膨起絨毛,竭力裝得強大的幼崽。
片刻,燕辭北聽到楚憐的道歉:“對不起,弟子失言了。”
确實很失言。
明明他才是那個伴男主如伴虎,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小可憐啊!
深感冤枉之餘,燕辭北歎息着搖頭:“無妨,說兩句又不少塊肉。”
鬧市街頭忽然出現了一行紫色衣服的修者。
他們步履匆匆,交頭接耳地說着什麼,正向兩人來時的路上趕去。
兩路人擦肩而過時,燕辭北聽到紫衣人之一低聲的嘀咕:“不就是假貨嗎,進了仙市本來就是一切自負,況且也沒騙到啊。”
另一個人則說:“好像不完全因為假貨,是揭發的人身份很敏感。”
聽上去,他們好像是負責仙市治安的甯家人。
而楚憐剛才就放走了一隻靈蝶,難道真揭發到甯家人那兒去了?
紫衣人已經走遠,燕辭北卻不覺停下腳步,擔心地回望。
楚憐跟着停下,循着他的視線:“姐姐又在看誰?”
“剛才那隊紫色衣服的人……”
“這個是不是很襯你?”
楚憐遞來一隻金色的發簪,鳳凰圖案,燕辭北的話頭也随之一噎,任由他把發簪插到自己頭上。
攤主立刻口若懸河地誇贊起來,直說得燕辭北臉紅。
楚憐認真端詳一會兒,便爽快地付了錢:“很好看。”
“等等,不要随便破費啊。”
楚憐應聲回頭,把面具擰開一半,露出半張臉龐。
他罕見地顯得耷眉順眼,漂亮的皮相不掩傷感,小聲反問:“我想這麼做,不可以嗎?”
燕辭北被他的臉炫得窒息了瞬間。
“……好吧。”
楚憐把面具戴回去,語氣裡有些小得意,牽着燕辭北的手腕繼續前行:“那就走吧,姐姐。”
和楚憐一起,上當的憂慮、沒錢的憂慮、被搭讪的憂慮全都蕩然無存。
他熟識各類法寶,即使沒有見過,也都有所耳聞;
他完全不會缺錢,隻要燕辭北多看一眼,哪怕隻是出于好奇,楚憐就直接買下;
他還擋下了所有觀望的目光。
無論男修還是女修,都被楚憐一視同仁地屏蔽。
如果燕辭北嘗試回應,楚憐就會用新買的東西堆滿他的視線。
燕辭北再也沒有和人閑聊的機會,很快老實了。
他說服自己,富二代就該這樣充滿警惕心。
而且燕辭北還發現一件事——
楚憐一直在買東西“孝敬”師尊,但無論攤主們怎麼推銷,楚憐都沒留意過那些女式的法衣或者佩飾。
雖然這麼說有些矯情,但燕辭北還是感到一絲欣慰。
“到定額了。”楚憐突然說。
他們進入靈門後,手腕就會自動多一條靈力凝成的紫色絲帶。
而當賓客在仙市内的消費達到定額,或者得到甯家嫡系的邀請,這條絲帶就會現出金邊,提示賓客可以前往競拍會。
現在他們兩人的絲帶都有了金邊。
——雖然絕大多數都是楚憐掏的錢。
燕辭北當機立斷:“走,去‘落塵寰’。”
至少競拍會,他一定會親自拿下天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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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熱鬧的仙市外圍,落塵寰便安靜多了。
這是一處中型園林,曲徑通幽,融合了四時風物。園林内,座座閣樓錯落有緻、依山傍水,一旦走進,絲帶上的結界就會自動觸發。
燕辭北放眼望去,已經有不少客人抵達這裡,但在結界的保護下,就連他也不能一眼看穿他們的長相和修為。
世家中人都知道,高修最忌諱的就是被人識破身份。
不過也因為這層保護,燕辭北能感受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比園林外更加肆無忌憚。
或許是覺得失禮了也不會被追責;
或許是來到這裡的人,本來就習慣居高臨下的審視。
楚憐不動聲色擋到了燕辭北的身前。
“姐姐,走這邊。”他輕聲說罷,自然地牽起燕辭北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