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燕辭北發現自己遇上楚憐的次數大大減少。

這小子總是有很多理由回避他，要麼練劍，要麼打坐，甚至甯可和阿東一起鑽進林子裡打獵，也不肯和燕辭北獨處。

最後留下燕辭北和小南看家，順便照顧家禽。

還真有幾分男耕女織的恬靜。

……男耕女織個屁啊！他們來這裡是為了找蕭雲晝的！

毛茸茸的小雞崽們都已經習慣了燕辭北的存在，一見他的身影便擁上前來，叽叽喳喳地吵着。

突然聽到燕辭北煩悶的歎息，雞崽紛紛睜大眼睛，疑惑地打量。

小南也注意到了他的異樣，關切地問：“燕子姐，你在想什麼嗎？”

燕辭北回過神，恰好望向小南家供奉的那座神龛。

這幾天他也嘗試過深入山裡去找蕭雲晝，奈何次次都無功而返，現下他能深挖的線索，除了小南爺爺的故事，好像就不剩别的了。

再看那座神龛裡的五個小人，盡管面容模糊，可粗劣的做工……竟然和原主記憶裡的蕭雲晝莫名契合。

印象中，蕭雲晝還真有雕刻、繪畫一類的愛好，不過天賦就一言難盡。

燕辭北問：“關于蟲母，小南還聽過别的故事嗎？”

小南眨眨眼，思考一會兒：“傳說是很多，但那些已經離譜到我都不會相信了。說起來，雖然哥哥現在說着不信仙人，可以前他真不這樣。”

燕辭北心中一定，直覺告訴他這裡藏着秘密：“他以前是怎樣？”

“以前？以前他也很相信蟲母娘娘呀。”小南回憶着，“隻是爺爺去世後，哥就變得不一樣了，要不是娘和我攔着，他差點把神龛都砸了。”

燕辭北還想追問，卻聽到阿東和楚憐返回的腳步。

小南哎呀一聲：“他們都回來了，飯好像還沒好呢，我去看看。”

說着便跑進裡屋。

燕辭北望向山林的方向，阿東拖着一隻野豬，軋草而歸。楚憐跟在後邊，手裡的劍滴答落血，一見燕辭北，又匆匆避開了眼神。

“今天收獲不錯，阿憐這小子有時還挺頂用。”

阿東面上喜氣洋洋，語調也很輕快。

但看到燕辭北駐足在神龛之前，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燕姑娘，那玩意兒不祥得很，你平時看看還好，可别真拜它什麼，隻怕是什麼竊魂奪舍的精怪，反而害了你。”

燕辭北問：“這不是五賢的像麼？”

“五賢頂什麼用，真有厄運當頭，就算六七八九、成百上千，又能如何。”

阿東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有些懊悔自己對外人失言。

他低下頭拖拽野豬，葷腥的血氣充斥小院，家禽紛紛躲避。燕辭北卻逆着雞鴨緩步過來：“我從小南那裡聽說了一些事，阿東，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阿東本想提刀剖開野豬，被他的話打斷，一時僵在半空，落不下刀。

許久，阿東粗聲道：“燕姑娘，我們都是粗人，光是活着的一日三餐就夠我想破腦袋，你說的什麼苦衷，我怎麼會有那些東西，别多想了。”

燕辭北還想再說，但阿東砍下一刀，豬血飛濺。

明顯是不打算和他閑聊了。

倒是楚憐上前拉他一下，兩人走到旁邊，楚憐道：“這幾天我跟着他打獵，發現他總是避着北邊那座山。”

“北邊？”燕辭北皺眉。

楚憐點頭：“但我們就是在北邊山谷裡遇到他們的。”

“你是說，他們兄妹平時都不往北走，那天是聽到我們動靜，或者看到我們掉下來，才到北邊來找我們？”

楚憐再次點頭。

這是個很重要的發現。

他家徒弟居然在動腦子的！沒有完全甩鍋給他，好欣慰！！

而且燕辭北也有他的情報：

衆所周知，萬重山居住的大都是難民。這些難民或因仇家、因戰争、因天災，才不得已遷居這裡，所以萬重山一直都隻是“權宜之計”。

隻要外界稍微平定，一二十年、至多一代人，這些人大多會離開條件艱苦的萬重山。

可是阿東和小南表示，他們從祖上三代一直住在這裡。

看上去，兩兄妹也沒有離開萬重山的打算。

“今晚等阿東睡了，我去北邊那座山谷看看。”燕辭北打定主意。

楚憐想也不想：“我也去。”

燕辭北是法修，沒有靈力就柔弱得和常人無異。

雖然護體罡風能保他不死，但也僅限于此，比起拿把武器就能絕地反擊的劍修實在是差遠了。

燕辭北沒有理由拒絕。

但他還有别的想法：“如果今晚能吃到烤雞，為師應該會更有幹勁。”

這可是愛徒花重金跟秦長老學的本領，不能白學。

楚憐：“……”

燕辭北看到楚憐的唇角明顯勾一下，但又飛快壓了下去。

死裝男肅着臉色，看似不悅至極，眼裡卻帶着克制的得意：“你居然就惦記着這種口腹之欲？”

“因為阿憐太厲害了，又能找到北邊山谷的線索，之前還有下廚的經驗，讓為師好有安全感，變得好想依賴阿憐了哦。”

楚憐被他一語嗆住，猛烈地咳嗽一陣。

回過神來，少年别過頭，藏住微紅的耳尖，努力讓表情和平時一樣高傲：“哼，真拿你沒辦法，下不為例。”

接着便冷臉鑽進後廚。

步子輕快極了。

不多時，小南真誠的贊賞傳了出來：“阿憐比看上去有用好多！”

燕辭北：欣慰.jpg

矮子裡邊拔高個兒吧，誰讓他得罪了平時主廚的阿東。

而小南做的晚飯實在不容恭維。

現在院子裡隻剩阿東和燕辭北，燕辭北也不欲再打擾他，安靜地注視神龛，琢磨到底怎樣才能和蟲母見面。

直到烤雞的香味飄出廚房，還有小南的呼喚。

燕辭北剛想轉身，忽然看到五座小像裡的某座亮了瞬間。盡管那道光亮猝然而逝，燕辭北還是捕捉到它的來曆——是居中的那座。

所謂正道五賢，便是尊者、劍仙、醫聖、蟲母和妖王。

其中蟲母壽數最久，能馭萬蟲，被修者視為世間絕無僅有的通靈者，地位崇高無比。

所以五賢并奉時，往往會把蟲母放在中間，以表其餘四人對長輩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