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聖但說無妨。”
喬叙果然直抒胸臆:“鬼王宮的禍患,已經有三代人為之煩惱。每次封印動搖都是五賢加封,現在,那些封印的結界符箓層層相疊,早就加無可加。合歡宗宗主,你認為還應該繼續加封嗎?”
燕辭北怔了一下,看着他嚴肅的面色,也不禁深思起來。
喬叙說的沒錯,初代五賢無法根除鬼王,隻能封印,後代便亦步亦趨,層層加碼。但實際上,這些封印隻是隔開了鬼王宮和三族領地,并不妨礙鬼王繼續修行。
人、妖、魔的修行都有盡頭,或飛升、或渡劫隕落、或壽數耗盡。
但鬼修沒有。
鬼修不飛升、不隕落,更沒有壽數。
鬼王不斷修煉,随着他的修為越發深厚,總有一天,年輕的五賢将不可能再具備壓制他的能力。
燕辭北看向喬叙:“看來醫聖已經有想法了,本座願聞其詳。”
“不是喬某的想法,是喬某的父親。”
喬叙頓了頓,“身為上代五賢之一,他很關心鬼王宮的問題。這個問題也傳給了喬某,我們都認為,無止境的封印不是良策,那樣耗下去,對三族也是噩夢。”
燕辭北點頭。
正是因為需要無止境的封印,蕭雲晝至今不敢飛升。
就像這次老妖王隕落,白折竹私下抱怨好多次,都在擔心新妖王實力不濟,在儀式上添亂。
如此僵持,隻怕等白折竹和喬叙到了飛升的時機,也會效仿蕭雲晝。
這樣上修界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喬叙深吸一口氣,正色說:“所以,我們應該殺了鬼王。”
一直在點頭的燕辭北終于停住:“……您怎麼說得比煉丹還要簡單?”
喬叙:“因為這就是喬某的條件,怎麼實現,是要你去費腦筋的事。”
燕辭北:“?”
等等?
他打鬼王?
雖說南離尊者确實兇名在外,但是再兇他也還是個人修吧?
三代五賢裡誰沒當過天下第一,怎麼别人不打鬼王,輪到他就要打鬼王了啊???
退一萬步說,打鬼王這麼神聖的事,不該楚憐上才對嗎!!!
喬叙也沒錯過他那千變萬化的臉色:“當然,除了已經答應的令徒的事,其他為了殺鬼王而要做的準備喬某都會幫忙。”
燕辭北還是難以置信:“但是你們父子研究了兩輩子的課題成果,就是讓一個合歡宗女修去殺鬼王嗎?”
喬叙:“……”
喬叙:“不要侮辱喬某的學術。”
“那你們倒也不要漠視别人的性命啊!”
此話振聾發聩,理直氣壯如喬叙,也不禁掩面低咳兩聲。
他道:“鬼王并不難殺,隻要找對法門。”
燕辭北字字懇切:“其實本座也很好殺,不信你現在捅我一刀試試。”
出人意料的是,喬叙竟然沒有生氣。
他垂首整理一會兒情緒,接着:“鬼王之患,在于不死不滅。要除掉他,有兩條路。一則讓他死、讓他滅;二則和他一樣,不死不滅。”
聽上去似乎是廢話,燕辭北剛想嗤之以鼻,卻突然停住。
他終于意識到喬叙為什麼找的是他,而非其他三賢。
“要讓他死,就要讓他自願奪舍某人,擁有實體後,再将之斬殺。但能讓鬼王奪舍的軀殼,據家父推測,恐怕隻有和他血脈相連的後代……”
燕辭北握着茶杯的手松了瞬間,茶杯墜地破碎,打斷了喬叙的話音。
燕辭北匆匆低頭整理:“不好意思。”
喬叙雖然不悅,但也懶得計較:“一隻杯子而已。剛才說到後代,這代鬼王狡猾非常,他很清楚血脈對他的桎梏,所以,在他入鬼之前就已斬盡三族,這條路很難行通了。”
燕辭北擦拭茶水的動作沒有停頓,他甚至忘了可以掐清潔訣。
還是喬叙掐訣清理了殘餘,用不滿的眼神看他:“宗主怎麼心不在焉?”
“抱歉……”燕辭北吸了吸鼻子,“那麼依您的意思,是要走第二條路。”
喬叙點頭:“誠然,不死不滅對我們來說太過虛妄,哪怕是傳說,也隻聽說過妖修裡的神獸鳳凰。但鳳凰絕迹多年……燕宗主,你不是喬某找的第一個人。”
“在本座之前是?”
喬叙沉吟着,默然合眸。
他的雙手輕微顫抖,好像在回憶不堪回首的某事,可最終還是緩緩開口:“内人……曾是鳳凰留世的一片羽。”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其他可能,喬叙不會對燕辭北說這麼多。
當聽說燕辭北和白折竹時,居然用出了失傳已久的鳳凰種,喬叙就知道,這或許是三族最後的希望。
這一代倘若再無法殺死鬼王,等待三族的,注定是徹底的覆滅。
但這回沒等燕辭北回答,一聲清脆的異響驚動二人。
燕辭北循聲看去,發現一角綠影掠出屏風,伴随着低聲的抽泣,逃出了喬叙的居所。
喬叙猛地起身:“蕊兒!”
燕辭北忙道:“本座去追。”
兩個大能竟然都沒察覺到喬蕊兒躲在這裡,估計是什麼法寶庇護了她。但無論什麼法寶,喬蕊兒就這麼誤打誤撞聽說了母親的事,一定無法接受。
就算是原著,也從未解釋過喬蕊兒生母的來曆。
燕辭北意識到,這個世界和原著的差異越來越大。
已不再是細枝末節,而是蔓延到各個關卡,都陌生得像是真實的世界,叫他越發身臨其境,再難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