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尾如煙火橫亘,瞬間引起了玄琅的注意:“人!”
刻雪一邊攔他,一邊笑着對逃避的燕辭北微揚下巴:“隻是兩個……男性朋友。别緊張,不是尊者,尊者是女性。”
燕辭北後知後覺地想起,為了蒙蔽刻雪,他剛撤了幻術。
但楚憐環在他腰部的手臂依舊很緊,好像全然不在乎自己摟着的是個大老爺們。
燕辭北咳嗽兩聲:“其實是為師用幻術捏了男相……”
楚憐沒等他說完:“我很喜歡。”
“為師還覺得男相很方便,可能以後都用男相。但是、但是你要相信,為師沒有撒謊,為師确實是女人。”
楚憐微微擡頭,和他四目相對。
燕辭北心虛地咽了一口唾沫。
剛想錯開目光,就聽楚憐問:“師尊就這麼想當女人嗎?”
燕辭北:“……”
他想起來了,之前還被楚憐批評過不像女人。
但這是想不想的問題嗎?
這是尊重設定!還尊重你小子異性戀的性向!
燕辭北再次不恥下問:“在做女人這方面,為師還應該怎麼精進?”
楚憐摟他的手臂更緊了。
兩人依得這麼近的時候,燕辭北才越發感受到他的成長。
少年的胸膛比初見堅實了許多,手臂的肌肉也更加分明。雖然是燕辭北禦風騰空,但楚憐再也不是靠他才能穩住身形的廢物。
不知是因并蒂還是青陽丹起的作用,楚憐甚至能微微将他托起。
少年的唇也近在耳畔,甜膩膩地回答:“找個男道侶。”
燕辭北:“……”
楚憐補充,“但是劍仙太蠢,醫聖克妻,妖王人獸有别,魔尊正魔殊途。”
燕辭北:“………”
燕辭北:“你說得對,我該找你爹聊聊。”
楚憐摟他的雙臂頓時緊了幾分。
“人!”玄琅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沖上半空,殺氣騰騰地凝視兩人,“是你們,帶走了石頭?”
燕辭北微微蹙眉,熟練地掐起手訣。
他不想惹是生非,前提是對方不能算計。刻雪已經得到了額鱗,他可不打算再送出本屬于楚憐的東西。
沉默中,其他狼妖發出低聲的警告。
而刻雪化回原型,圍到三人之間,斡旋道:“神照鏡是妖族的聖物,為了補全它,妖族已經努力了上萬年。既然都是朋友,就不要鬧得那麼難看,隻要歸還溯夢石,你們想要什麼,我們都會雙手奉上。”
“如果妖修有這麼神通廣大,瓊林仙市的時候,刻雪仙子就不會淪為盜賊。”
楚憐冷哼一聲,亮出靈劍和無數符箓,“還不退下。”
他再孱弱,可符箓總是實打實的厲害。
更不提旁邊還有燕辭北。
若非燕辭北不想暴露身份,她和玄琅絕不是燕辭北的對手。
刻雪思忖片刻,試圖勸玄琅收手,但玄琅一貫看不清形勢,硬生生插/進了燕辭北和楚憐中間。
他聳着鼻子在兩人身上嗅聞,雖然很快就被楚憐推開,可玄琅臉上還是疑色愈重:“熟悉……”
刻雪:“他們都是散修,味道駁雜得很。”
玄琅點頭。
雖然暫時被刻雪說服,但他不是好戰的個性,而且能聞出燕辭北身上強者的氣息:“打架,不好。我在服喪,給人。”
燕辭北抽了抽嘴角:“給南離尊者?”
玄琅點頭的樣子更嚴肅了。
“鏡子,很重要。”玄琅說,“石頭是碎片,狐狸說的。我,不太信,但是,要嘗試。”
刻雪也道:“我當初冒着生命危險去仙市,就是為了這面鏡子。我知道你們付過重金,但是它除了補全神照鏡,沒有其他用處,否則林家也不會把它拍賣。”
燕辭北擰着眉,和楚憐交換一眼。
他們的确不知道溯夢石的效用,林家也的确沒有研究出任何用途。
倘若刻雪和玄琅所說屬實,那溯夢石……好像是應該物歸原主。
“交易!”玄琅道,“什麼,都可以!”
燕辭北還在猶豫。
倒是楚憐開口問:“你們說的神照鏡,是什麼類型的聖物?”
刻雪道:“傳說裡它能照出鬼邪原身,還能聯通陰陽,乃至飛升的上界。鬼王萬年前猖獗到一統修界,就是因為他在作亂前設計毀壞了神照鏡。”
燕辭北心裡突地一跳。
難怪這石頭能鎮壓楚憐的“心魔”。
這分明就是天克鬼王。
楚憐也和他想到了一起:“如果不是神照鏡的碎片,你們依然要掩護我們。”
雖然不懂他們為什麼需要掩護,但玄琅毫不遲疑地點頭。
刻雪緊跟着也點了頭。
燕辭北還有幾分擔憂,可楚憐說得坦蕩,看上去很有把握,他便也不開口了。
須臾,玄琅吩咐狼妖取來了傳說中的神照鏡。
遠遠看去,它隻是一面灰撲撲的鏡子,泥石包裹,巴掌大小。據說平日都被玄琅塞在狼穴裡墊窩,而且很硌肚子。
看着那面鏡子,楚憐面上也流露出些許懷疑。
他覺得自己錯信了玄琅的智商。
也高看了刻雪這個騙子。
但一言既出,楚憐還是從芥子戒裡找出了那枚溯夢石——好歹是師尊送的,哪怕其貌不揚,楚憐都把它珍藏在最關注的位置。
掌心的溯夢石依舊很普通,和蒙塵的神照鏡一樣普通。
但見玄琅咧開牙齒,抱起神照鏡咔咔啃了兩口。
然後在燕辭北震驚的目光下接過了溯夢石。
他啃出的就是神照鏡最後的一點缺陷。
當溯夢石被嵌進那塊凹陷,幾人的目光凝在其中,靜候半晌。
“好像沒什麼動靜……”燕辭北道。
話音未落,鏡背一大塊硬泥脫落下去。
随後是越來越多的泥石,灰塵四溢,直到神照鏡漸漸露出金光燦燦的本相。
轉瞬,神照鏡騰空而起,浮現一個驚人的漩渦。
楚憐伸手向他:“師尊!”
燕辭北卻隻看見他驚慌的神情,來不及回應,就被巨大的吸力吞入鏡中。
無端而沉重的鐘鳴在他耳邊不斷敲響,一聲連着一聲,仿佛督促他忏悔,又如催着他歸去。
——歸去?
燕辭北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解釋自己為何誕生這個念頭。
然而眼前光影疊變,一切噪聲刹那歸寂。
再睜開眼,便是雪白的天花闆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燕辭北僵躺着。
直到身畔一聲輕語:“……燕老師,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