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人既不取命,也未見劫财,分明另有所圖。那麼當下最緊要的問題便是,這些賊人為何捆着自己與這幾人,又要将他們押往何處?
謝清掙紮着起身,卻發覺腿已經發麻,緩了好一會兒才半跪在馬車的窗前。可這窗戶顯然經過改制,雖有光透進車内,卻絲毫不可見車外之光景。
她眉頭微蹙,正欲嘗試破窗,便聽得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她回頭望去,發現張既亭與蕭靖和正相繼醒來。張既亭微微晃了晃頭,神情間帶着幾分倦意,見狀立刻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蕭靖和緩緩撐起身子,略活動了一下肩膀,繩索摩擦間發出細微的聲響。他目光掃過車内的陳設,理清現狀,緩緩開口說道:“看來對方人數衆多,我布下的短箭未能将其盡數攔下。”
說話間,他側過頭看向半跪在窗前的謝清,眼中多了幾分探尋:“謝姑娘,可有發現什麼線索?”
“這窗戶看起來封死了,”謝清順勢坐了下來,看向自己手腳上的繩索,“這繩索的材質特殊,我從未見過。”
她擡起頭,将目光投向蕭靖和,軍中之人或許對這些東西有更多的了解。
蕭靖和聽罷,隻伸手試着拉動自己手上的繩索。稍一用力,他便停了下來,沉聲道:“這并非普通的繩索,我曾在軍中見過類似的材料。這繩是以‘玄蛛草’織成,玄蛛草取自一種生長在極南之地的異植,柔韌如絲,卻帶着奇異的收縮性。繩索受力越大,便越緊束住人的肢體,在軍中是專用于捆綁身手敏捷的敵軍俘虜的。”
他稍作停頓後接着解釋道:“想要解開這繩索,需要淋上‘硝凝水’。”
“‘硝凝水’又是什麼東西?這一天天的,什麼夢散毒,什麼玄蛛草,我以前從未聽過這些玩意,怎麼突然全都跑出來對付我?”張既亭挑了挑眉,語氣中透着幾分不解。
謝清倒是在書中看過這種水的介紹,回憶道:“‘硝凝水’以玄石粉與草木灰融水而成。”
“正是如此。”蕭靖和接口道,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硝凝水雖不是什麼神物,可現下這般境地,我們是絕無可能得到的。對方既用此繩束縛我們,顯然已算準我們沒有解開它的辦法。”
“如此看重我們,定是有所求。”回茵倚靠在車廂角落,目光緩緩從其餘三人身上掃過,眼中隐約透着幾分揶揄,“也不知,他們看中的,究竟是我們其中哪一個人的能耐?”
幾個人随即目光交錯,面面相觑。
張既亭皺了皺眉,嘴角輕抽:“那必然不是我,若是他們知道了我是誰,又怎敢抓我?”
“那你可知,昨日那支箭便是沖你來的?”蕭靖和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這......這......”張既亭一時語塞。
馬車原本一路颠簸,然而,此刻車身忽然變得平穩許多,車廂内再不見先前那種令人心煩的晃動感。謝清微微一怔,随即擡眼望向車窗方向,耳中捕捉到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與先前的沙礫聲截然不同,似是從山間崎岖不平的小路轉到了平坦的大道上。
蕭靖和沉思片刻後,緩緩開口道:“若是從我們昨日昏倒算起,按如今這輛馬車的速度,怕是已經行了三百裡不止,從地形來看,我們的營地南面是山脈與深谷相連,道路狹窄,崎岖難行。往西,則是大片荒蕪的戈壁,無水無糧,根本不适合長時間行軍。而北面則是琅川的範圍,若是劫人者想避開巡查,絕不會冒險往北。所以,他們能走的,唯有東北方向。”
他說着,指尖微微敲擊着地面,補充道:“東北方向多是平原與河川地帶,道路平坦易行,且人煙稀少,最适合隐匿行蹤。這樣算來,三百裡開外,最近的地方是……”
他話未說完,謝清便已擡起頭,目光緊盯着蕭靖和,眉頭微蹙,似是猜到了他的未盡之言。蕭靖和察覺到她的注視,轉頭與她對視一眼,二人幾乎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穗川。”
張既亭很暈:“穗川?你們兩個是把山川圖背下來了嗎?這是怎麼推算出來的?”
話音未落,衆人便聽得遠處傳來一道低沉而悠長的聲響,仿佛巨大的木門緩緩開啟。那聲音伴随着鐵索與齒輪的摩擦,在寂靜的車廂内顯得格外清晰。
馬車随之逐漸減速,似是駛入了一處更加受控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