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他摟住方逢，方逢彎下身扣緊他的腰，讓這個擁抱更貼近，問他，“怎麼了？”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喬昀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在今天晚上回來的時候。”

“你會等我回來嗎？”

方逢側臉吻他的眼睑，“會。”

“我會一直等你。”

*

說是感謝，卻沒有帶那個小男孩，隻有她一個人。

喬昀在她對面坐下。

她很緊張，也很無措，喬昀知道，他隻是低頭看菜單。

“這家餐廳的番茄意面很好吃，你以前……”她聲音聽起來艱澀，“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的。”

喬昀卻在想，她對家庭餐廳很熟悉，是因為常常和另外的兩個人來嗎？是因為那個小孩也喜歡意面嗎？

他聽見自己冷淡地說，“那我就要意面好了。”

點好菜，他還是沒擡頭和女人對視。他很清楚，他來不是為了給人難堪的，這種糾結于過去的事情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做起來很難、很難。

這跟明白父親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感情隻有利用，所以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不一樣。

“你……恨我嗎？”他看見她的手不安地換了交疊的方式，“你恨我們不負責任地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是不是？”

恨嗎？

在他還會為這事情哭的年齡，方逢問過他。

“……其實我并沒有恨他們，真的，”喬昀低低地說，“隻是想到他們都沒有期望過我的存在，我就很難過。”

“很多人都對我很好，可是，為什麼他們不能也在這其中呢？”

方逢把他抱在懷裡，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我很喜歡他們，但這樣真的很難受。”

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流眼淚很丢人，他越想控制越是把方逢的肩膀哭得越濕。

現在想起來，他居然沒有當時那麼痛苦了。

喬昀回答她說：“我不知道。”

“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他終于擡頭去看女人，她看起來比上次要憔悴。

“我很感謝你們，”他說，“因為我一直都記得你們曾經也愛過我，記得你有我最喜歡的溫柔，最喜歡的微笑，我也成為了這樣的人。”

“之前我以為這些東西已經消失了，不過，”他不知道為什麼笑了，“我想，大概不是這樣的，因為我一直都記得。”

一直都。

很久以後，他也會突然記起，他以為讨厭他的父親其實在某一次出遊時也曾經把他抱起，讓他騎在肩膀上看煙花，問他開不開心。

旁邊是捂嘴微笑的媽媽。

他是怎麼回答的？

應該是開心的。

那種幸福就像當時夜空正中綻放的盛大花火，火光閃爍過後落下、黯淡，早已消散逝去，可他心裡卻一直留着當時火光璀璨的燦爛。

這些東西令他痛苦，也幸福。

他愛他們兩個，愛着他們的微笑，他們的溫柔，喜歡走在他們中間時被完全牽住的手。

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才會傷心難過。才會一直記得他們，不能原諒丢下他的他們兩個。

沈珺葉的主角說過，他要的東西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們無法再按他希望的那樣去愛他。而他對他們的情感也早就變了，好像一切都隻是執念。

如果他們不能給他，他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去尋找那些能夠令他釋懷的東西。

所以喬昀說，“謝謝。”

*

他送給方逢的禮物是情侶對戒，有設計感的同時不會太花哨。

是他用打工攢下來的積蓄買的。

他的那一個内側刻着方逢的名字，方逢的那一個則是他的。

方逢給他戴上時，他說：“這樣，就像你一直陪着我一樣。”

“如果我害怕的話，我就會想起還有你在我身邊。”

他主動吻方逢的唇角，“你不開心的時候，也看着它，想起我，好不好？”

方逢看着他。

喬昀越來越漂亮了。

從前霧蒙蒙的憂郁在慢慢淡去，憂郁的喬昀漂亮，現在比從前更從容散發自己的光的喬昀也漂亮，每個階段的喬昀都是獨一無二的漂亮。

漂亮到他會擔心有一天喬昀就不再需要他。會想要變得更強大，無論何時何地，讓喬昀都能夠選擇依賴他，而不是其他的什麼人。

“好。”

他回吻喬昀，手揉捏他的耳垂。

“小喬，我喜歡這個禮物。”

“也好喜歡你。”

*

電影上映在即，有一個演員訪談。

電影預告片最後主角夏初的那段話引發了很多讨論，主持人提到這一點，問喬昀，“作為主演的小喬怎麼看呢？”

喬昀說：“我很喜歡這個結局，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但是現在還有未來都可以改變，如果我是主角，我會想像這樣踏出改變過去的第一步。”

“直到有一天，可以自豪地對過去那個自己說，是我赢了。”

他微笑起來。

訪談結束，走到外面。

方逢已經在等着他。

本來在轉動無名指的戒指，見他來了，居然擡起手，吻着戒面，再向上偏一點，正是昨晚結束時喬昀迷迷糊糊吻住的那一個指節。

喬昀走過去，幾乎撲到他的懷裡，紅着臉拉下他的手。

“不要這樣。”

“哪樣？”Alpha明知故問。

“欺負人。”喬昀說。

“但是……”周圍沒人，他握着方逢的手，唇輕輕碰上方逢吻過的地方，對他笑，“我不讨厭。”

“因為你一直都在等我。”

他現在還是無法克服那些過去。

不過，他想，也許是很久以後，也許是明天，也許就在今天，幸福總會降臨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