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詠麟:“混賬,我還不知道你在外面,我問你在哪兒?”
譚澤羽背過身,離開他們幾米遠,找個空地單獨講話,“有事說事?”
譚詠麟壓低着怒火,心中對他這個恨鐵不成鋼的混蛋兒子,如梗在喉,卻無濟于事,他隻好搬出家裡老大,以譚老爺子的身份,最起碼能讓他祭奠幾分,“你爺爺找你有事,快點給我回來?”
“行了,知道了。”譚澤羽無奈中又透着無計可施。
沒等譚詠麟再度開口,譚澤羽自覺接過來,“下面的話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我要是不回來打斷我的腿。”
從小到大打斷他的腿,這句話說,從譚詠麟口中說出不下100次,今天這是101次,他早就見怪不怪了,這次出奇的選擇自己來。
早點解放,早超生。
撂完電話,譚澤羽走過人群堆。天邊升起一輪圓月,月色清冷濃稠,他一身白衣如雪,似身披層寒霜。
譚澤羽如實交代:“你們去吃吧,我家裡有事先走了。”
不知為何,他此話一出口,曲婉盈吃麻辣燙興緻瞬間全無,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所期待東西,臨時被通知撤銷。她不是指導人,沒法幹預,隻能眼睜睜得看他逃離她的視線。
她本是想趁此機會,從中找譚澤羽好好聊聊兩家合作事情,可終究天不遂人願,一通不合時宜電話,風卷殘雲帶有她最後一絲幻想。
“我也不去了,突然想起還有點事,下回再聚。”臨時情況猶如一堵高牆,橫量在他和她之間,曲婉盈匆匆說完,轉身就走。
——
驅車複返世貿大廈,小區行人道兩旁夜燈明亮。高聳入雲高樓鱗比栉比,錯落有緻地投向家家戶戶的玻璃窗戶。
密碼鎖開啟,房門被彈開。曲婉盈換鞋進客廳,頹然坐在沙發頭,mcm柳丁雙肩包被她繞在胸前,在夾層翻出手機看眼時間點“20:34”
不出片刻洗手間流水聲戛然而止,陳女士從衛生間出來。高度保養臉上糊層火山泥白泥膜。乍一看就挺……詭異。
“你吃飯了嗎。”
“沒呢。”
“我給你做碗面條。”因為面部敷面膜,她不敢大聲說話,怕牽扯到肌膚長細紋。
曲婉盈趁機打開美團外賣app,說:“不用了,我點個外賣就行。”
“你吃麻辣燙記得把窗戶打開,放放味。省的把屋裡整的烏煙瘴氣。”陳女士一臉嫌棄,再一次苦口婆心提醒她。
說實在的,曲婉盈覺得她跟陳女士生活方式大相徑庭,很少能合得來。就比如在吃的方面,她比較重口味,喜歡鹹辣。相反陳曉婷時時刻刻注意身體養生,隻吃少油少鹽的水煮菜和蔬菜湯。
曲婉盈壓根遷就不了清淡寡水的食物,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酷刑,食之無味。
半個小時後,外賣送貨上門。曲婉盈接過餐食,轉手給外賣小和商家個五星好評。
她拆開一次性包裝盒,香氣撲鼻老式黏糊麻辣燙令人垂涎欲滴,幹豆腐絲裹滿滿麻醬調料,曲婉盈去廚房取來鐵質銀筷,在食物碗裡攪拌,低頭嗦了口牛津面,就是這個味兒,勁道有嚼勁——霎那間味蕾得到滿足。
她回身把餐桌窗戶打開,欠半個小縫。
J市入秋夜晚還是冷飕飕的,截然吹散食物的辛辣。
陳女士在包裡從出一銀行卡,放在餐桌手上,曲婉盈咬斷面條,盯着那張卡看了一下,複而把卡推回去,“媽,真沒必要。你姑娘還不至于連自己都養不起,況且我都二十來歲的人了,哪能好意思在啃老。”
陳女士拉開曲婉盈對面餐椅,坐上去,眼底劃過一抹深不見底的怅然,“我不是那個意思,媽知道你有能養活自己的本事,但我這個當媽的,也希望我姑娘過的輕松一點。”
“自從你爸走了,媽多少受到影響。再加上公司上上下下把我抛除在外,靖江的半輩子心血付出東海。”
曲婉盈遞給陳曉婷張紙巾,不知是不是眼前食物,過于辛辣刺激,陳曉婷淚腺止不住的低落,“你也知道我和陳曉東,不算純血緣關系。當年,我媽婚後出軌,被我爸抓包,當場二話沒話離了婚。”
“離婚第二年,我爸跟陳曉東的親母酒後一夜情,有了陳曉東。但是我爸從來都想到娶陳曉東他母親,收留陳曉東,不過是看在他身上流淌着我爸一半血。”
曲婉盈低着頭,碗裡面條混沌不清,因長時間未動,早就失去原先口感,難以再下咽。
以前,她了解的隻是片面,僅僅知道她媽媽和陳曉東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她不願深入過問那些東家長李家短的瑣碎事。
索性她就保持等待的狀态,終有一天事情會真相大白。
萬事既然開個頭,不妨就全盤托出。陳曉婷是這麼想的,畢竟曲婉盈也老大不小了,有自己特立獨行想法和見解,再瞞着也沒有用。
“剛開始我爸隻是每個月給他們娘倆打補助金。後來陳曉東他媽越來越不滿足,甚至每周帶領陳曉東來家裡鬧事,那段期間我正上初一,對家長裡短瑣碎事将懂不懂的,再往後我從外人閑談口中算是聽明白了大概,再往後不知道我爸跟陳曉東他媽達成了什麼樣約定,在我初二下半學期,陳曉東被接到家裡來。跟我同住一個屋檐下,當時我很強烈要求,不可以。”
“甚至我又哭又鬧要離家出走,這些家長裡短在外人眼裡看來把我爸的名聲掃的一敗塗地。我不理解呀,誰能接受自己的身邊多出一個外人呢?”
話一連串說太多,陳曉婷緩解一下心情,搓搓手,而後繼續講述:“架不住時間的流逝,陳曉東在家裡一向很懂事聽話,當時我不明白人心的險惡,也沒有看出來他的本質是一隻不吐骨頭的豺狼虎豹。後來他學習不好,考上大專,畢業後找不到工作。”
陳女士說的譏諷,“我和你爸爸達成一緻,想着就救濟他一把,把他拉到公司來,當時公司剛剛成立,缺少員工。各行流水線沒法正常運轉,我們秉承着同是一家人,都好說話好做事的原則。邀請陳曉東加入公司給他股份。但是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到我們的好心援助,最終卻換取他毫不留情得一刀背刺。”
曲婉盈把餐桌垃圾收拾好,收放到一個垃圾袋裡。她從陳女士口中讀懂了她的不甘和憤恨。
一雙相似八九分的清淩丹鳳眼對向陳曉婷,半晌,曲婉盈平穩住情緒,娓娓道來,一段話說的老有所成,“媽,你就是太善良了,其實做人太善良未必是一件好事,善良沒有錯,真正有錯的——在于有心人的居心叵測。”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尤其是在商人面前,閉口不談感情,友情,他們索取的隻是權衡利弊。誰對他們更有利?天秤就會更傾向于哪一方?”
曲婉盈擡眸遙望遠處夜景,一切事物在夜色下顯得渺小,而不可遠觀。她神色平靜如水,說出口得一席話,像是看透世間的薄情寡義,世态炎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