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晨曦鋪上大地時翟離就在安鄰堂裡坐着處理事務了,待連訣說完昨兒楚陽郡主府發生的一切時,屋裡陷入一種幾無可查地沉寂
“那個太醫,你去處理,讓他告訴楚陽自己診錯了,周太醫那兒順便點他一下,隐秘些,别叫楚陽她們看出端倪”翟離一手扶膝一手轉着梨木串,面色清冷沉斂
待連訣領命退下後連升才開了口,講了隋少安在東宮的一些動靜“爺要不幹脆利用他”
翟離一粒一粒撥弄着手串“太子這一步裡,少安唯一的作用就是讓我知道他是太子的人,他被安排查官銀的事你覺得太子真指望他?他的作用已經結束了”
連升給翟離填了一杯茶而後道“那爺打算如何處理這些信”
翟離看着面前這些從恭王府取回的信件“給太子回個禮,本來就是兩手準備,現在他既然如此着急,我怎麼也得表達一下才是,遞條子,備車進宮”
翟離遞了條子便直接在外庭等着,約莫隻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便來人傳了翟離進垂拱殿
聖上坐在曲身龍椅上,手搭在扶手處的寶珠之上,嚴峻的面龐透着濃濃的威嚴,眼角每一條深如溝壑的皺紋都在講訴這而立繼位縱馳天下的君王内裡有多深的算計,雖說身子已經明顯疲乏,但從直挺得坐姿仍舊看得出當初是如何的鮮衣怒馬握土開疆,許是太過勵志縱然花甲,依然絲毫不曾讓權
而他,欣賞翟離,勝過自己的皇子
垂拱殿内聖上面色溫和地看着翟離
“事兒朕是早聽說了,你倒是穩,這幾天才進宮,滿朝都在看你這次如何應對,說說看,跑朕這兒來,你是有何打算了”
翟離拱手彎腰“此事微臣實在冤枉,這事也蹊跷,先是朝内傳言微臣要動太子在戶部的人,随後太子便派人攔下了微臣,讓微臣交東西,微臣不明所以,這才顯得沉得住氣,直到約兩個時辰前收到了一些書信,信的内容指向戶部官銀去向,微臣持信便立刻進宮,太子讓微臣交的東西便是這些書信,為了這些東西明裡讓滿朝文武看着微臣站隊,暗裡遞着話太子手裡有隋将軍互通遼國的密信,用隋将軍的命來要挾微臣交出這些信件,茲事體大,微臣隻得攜了來請陛下定奪,現下微臣有任何動作都将滿朝皆知,此事微臣不宜再查,而這事背後涉及的樁樁件件細思極恐,還請聖上定奪處置 ”
死寂
千尺寒潭般的死寂
聖上何等聰明之人,聽這一番話直接摘取出重點:
太子早知有這些信,還知道信在翟府,書信是誰送的,為何要在此事上将左相架空,太子為何會有隋将軍通遼的密信而且并未上交天聽,又為何如此着急要保戶部的人,此事若涉及通敵叛國,太子的反應不是徹查而是壓下…
确如翟離所說,他不能查,能下這一盤大棋的人,屈指可數,翟離身陷其中,目前隻恭親王最為合适,可如今滿朝都在看翟離站不站太子的隊,而恭親王和翟離最好…如今唯一有這個能力去查同時又不顧太子施壓的隻剩三皇子
翟離不言語隻等着聖上想清楚,果不然不多時便聽見“ 他為何要在此時逼你站隊”
“微臣若順了太子,必然不會動戶部的人,戶部的人不動自然滿朝皆知是微臣壓了下來,而真正的原因怕是戶部也牽扯進了邊防的事裡,太子等不及了怕出岔子,所以便用微臣嶽父的性命來交換,怕這也實在是太子心急火燎而邁了步險棋”
翟離剛從容不迫的回答完,又聽“你覺得此事交由老三查探如何?”
翟離聽及此嘴邊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正色道
“三皇子和太子素來不睦,查的該是徹底且公證”
聖上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一打信件上 “即是不睦何來公證啊,而且你如何得知這不是老三布的局”似有似無的試探已然成了這位君王的本能,翟離深知,因着深知,才加以利用
翟離神色自若的答道“若真是三皇子,那麼他的目的該是東宮的位置,如若事小從中可操作空間大,自然無法公證,可此事涉及我國邊防,他不會冒着我國邊境安全的風險去和太子掙位子,他不會給自己找這些麻煩,就算不為這個位置,三皇子身為皇室成員也應當全力查清此事,況且若真是陷害,那太子的反應可不對,畢竟這可是通敵叛國 ”
聖上不怒自威的看着底下的翟離,默了瞬道“你先退下吧,朕,細想想”
翟離告退後泰然自若的上了馬車回翟府,一進安鄰堂便傳了連升道“派人盯着少安,聖上的旨意該是不久便能傳下來,看看他有什麼動作”
他從聖上那不寒而栗的目光裡看出了憤怒和堅決,他有把握太子這次不可能翻得了身,這件事完全踩在了聖上的底線上,何況太子的事還不止這一件。。。
翟離複手站在那副懷素的《自叙帖》前,這一次布了那麼久的局,算是開始慢慢收網了,至于隋府……反正他的影兒不會受到波及…
這下長了記性的影兒是乖順的不得了,今兒是說什麼都堅決不出府,拿了幾塊石頭在地上研究着今兒在府裡玩兒的路線
丢下石子一拍手,大步往外邁去,身後浩浩蕩蕩跟着不少丫鬟和侍衛
走上春響亭時遠遠看見湖中央的曲水小院房門緊閉,門上似是挂着什麼,好奇的問了問才知自打那天從郡主府回來,爺便派人鎖了
百無聊賴的回了青花苑,坐在晚照亭裡逗着命人從樹上抓的蟬,打算一邊玩兒着一邊等着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