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楚陽低頭看着水窪中天空的倒影,直到琉璃瓦片上落下一滴殘存的水珠,漪開那一片平靜時,殿門開啟
尹貴儀的身影出現在了恢複平靜的水窪中,一陣清透的聲音傳來“郡主難得過來”
楚陽眼都懶得擡隻微一回首,小太監忙進屋通秉
尹貴儀從容的步至楚陽身旁,視線落到跟在楚陽身後的呂太醫上,提唇笑道“好孝心,不枉你父皇疼你”
小太監剛一露頭,楚陽便絲毫不留情面的向前而去,殿外随侍太監均是眼觀鼻鼻觀心
這二位不對付也不是什麼秘辛
尹貴儀緩緩收了似笑非笑的嘴角,三十餘歲的年紀身形依舊袅娜,面龐依舊風流,她擡眼望着逐漸放晴的天空
幸虧剛剛已經讓他咽下了那個藥丸,就這幾日了,保佑快些
畢竟楚陽這個時候來。。。
但願等得到來年的初秋雨
直到天邊晚霞染透了大地,小太監才步履匆匆的從殿内離開。。。
究是再快也趕不及聖上一念之間。。。
當天傍晚翟離便被宣進了宮,領了旨處死了一批太子黨人,當他從容不迫的出現在東宮,神色柔和的看着坐在圈椅中被鐐铐扣住腳踝的太子時,兩人都知一場政事已堪堪落下帷幕
太子看着翟離身後那些低頭端盤的太監,擡首平靜的将目光細細略過東宮的每一寸,像是在作别般的想要将其印在腦海裡
“翟離啊,好一手算計啊,那些被俘之人,老三查案之事,甚至隋影兒與那侍衛有染都是你故意透露給我的吧,讓我覺察你們有了嫌隙,從中轉圜”說完挑一挑眉,神色裡雖帶着詢問但他并不在意翟離的回答,太子這些時日已然被磨沒了王者氣場,狼狽不足落魄有餘“到底為何?如此恨我?”消沉的話裡透出些不解,他真的想不明白,曾經如此無話不談的摯友緣何至此
翟離意态柔和的提唇展了笑,可眼裡透骨的涼意時隐時現“若你繼位,可會懼我,從而殺我?”
太子輕笑,露出誠實的神色“會”
翟離行至他面前,複手而站,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透出徹底的涼意“若我死,她如何活?”
太子細嚼着翟離口中的她,沉默之後是一陣輕若未聞的自嘲“竟是為此,原來你的命是她”
太子瞬間悟了,所以不隻是他,老三也不可能活。。。翟離還有棋要下
他搖頭大笑起來,這麼清潤軒昂的男子竟是情深至此的癡男“可惜啊,你的局裡帶了隋府,她不可能原諒你”不緊不慢的收着眼淡看着翟離
翟離挑眉一笑“她不會在乎,就算在乎也無所謂,她隻能和我在一起,若她願,我愛護她,若她不願,我囚禁她”說着往前更進一步,身上的檀香味竄進太子鼻中,還未等太子從微震中回神便聽翟離接着道“順便告訴你,還有一杯毒酒送去給了尹貴儀,至于你的柔瀾,我保下了她”
“可能放過她?”太子半祈求似地擡眸望進那雙毫無溫度地眼眸裡
“你可曾放過她?”翟離冷若冰霜地将話砸回給了他,往後退了一步,翟離漫不經心的甩着手串,半阖眼簾“她會是史上第一個未亡國便入了官妓的郡主,我幫你數着,看她幾天能下去找你”
太子顫抖着腥紅的雙眸,惡狠的盯住翟離,唇邊的雙頰不住地抽動,他恨不得起身與他同歸于盡,卻是腳下灌鉛無法動彈“為何如此待她?”
“她自作孽,影兒少時落水,是她推得”嘴邊挂着的笑随溫潤,但看的直覺滲人
太子終究是輸了,背後的原因竟是如此可笑,他維持着僅剩的驕傲不曾起身不願下跪,翟離也不硬逼隻是淡漠的從太監手裡端過毒酒,步履輕緩地送到了他面前。。。
酒杯落地之時,門外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翟離,讓我進去,求你”門外被侍衛制約住的柔瀾,全身癱軟乞求着
她盡了全力在聖旨宣讀之前狂奔而來,她要見他,最後一面
門被打開,柔瀾借力支起身子向裡望去,空蕩蕩的地衣上隻有角落裡躺着一隻酒杯。翟離緩步從容邁出,如同看蝼蟻一般的俯視着柔瀾近乎絕望的失态模樣,小太監立即将門合上“郡主怎麼跑這兒來了,還不送郡主去她該去的地方”
柔瀾從未如此狼狽乞求過,她跪在地上滿眼含淚卑微的不得了“求你,讓我見他一眼,就一眼”
如冰水細流般的涼薄冷冽,翟離未置一言,隻給侍衛睇去如淬寒冰的眼神,侍衛了然拖了她下去。。。翟離露着與那哭聲格格不入的淺笑,一步一步淡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