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哈哈笑,倒是個不怕生的,走過來拍了拍甯清遠的肩膀:“世子殿下不必客氣,我叫李宣,咱們日後就是同窗了。”
李宣看着比甯清遠小上兩三歲,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性格蠻讨喜的,大大方方地拉着甯清遠去案幾前請他欣賞自己的“傑作”。
甯清遠左右誇不出口,隻能說:“三殿下當真勤奮!”
小孩不滿意,撇撇嘴找太子哥哥,不料他太子哥哥說:“太傅不喜歡在書上畫畫的學生。”
委屈的三皇子憤然離去。
隻剩甯清遠和太子,他不太喜歡和太子單獨待一塊兒,一是因為他性格怕生,這是他前世就存在的問題;二是,他總感覺太子在悄悄打量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上書房就是個皇子們的學堂,左右也沒什麼好逛的了,甯清遠幹脆地告别太子,太子并未挽留,隻讓他回去以後好好休息。
馬車穿過一堵堵宮牆,才出了皇宮。甯清遠掀開簾子往後看去,皇城金碧輝煌,玉砌雕闌、瓊樓玉宇,天上宮阙不過如此。夕陽的餘晖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将整座皇城鍍上一層不朽的金色。
但甯清遠不喜歡這裡,他像一隻被迫套上鎖鍊關在籠子裡的鷹,本該在北疆的天空自由飛翔。于他而言,再華麗的籠子,也不過是個籠子。宮牆之内,每一道門廊都是一道枷鎖。
就像上一世的遲家,他隻能待在那間狹小的房間裡,可那些人都歎他“命好”,真是可笑至極——他連親人都沒了,他們卻覺得他命好。
他命好嗎?也許吧,是他太不知滿足了。
馬車緩緩停下,甯清遠走下來。暮色如紗,籠罩着這座陌生的京城府邸。府中燈火初上,微弱的光芒透過窗棂潑灑出來,映出一片朦胧的暖意。
總歸他不是孤單的,府裡還有人在等着他——楊子衿急匆匆迎上來:“清遠,回來了。”
甯清遠淡淡微笑:“嗯。”
“怎麼樣,皇帝沒有為難你吧?”楊子衿心裡有些緊張。
甯清遠牽着他往府裡走:“哪有那麼可怕,進去吧,我好餓啊。”
楊子衿已經命人備好了菜,他熟稔地給甯清遠脫下披風,甯清遠笑着歎了口氣:“子衿真好,要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呀?”
楊子衿笑笑:“我會一直陪着清遠的。”
“快吃飯吧,嘗嘗京城的風味。”甯清遠移開視線。
桌上擺滿了各式菜肴,香氣四溢。楊子衿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味道确實與北疆的大有不同,細膩而精緻,卻少了幾分家鄉的味道。
“怎麼樣?”甯清遠問。
楊子衿點了點頭,笑道:“不錯,隻是……我還是想念咱們北疆的烤羊肉。”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北疆的草原上,天高氣爽,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騎馬馳騁,肆意快活、無憂無慮。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在北疆的草原上奔跑,如今,一同踏入了這座繁華卻陌生的京城,相依為命。
夜色漸深,府中安靜下來,昏黃的燭光在搖曳。甯清遠和楊子衿坐在桌旁,低聲交談,話題從北疆的風土人情,到京城的繁華景象,再到今日在皇宮中的見聞。
“清遠,你今天見皇帝,感覺如何?”楊子衿忽然問道,眼中帶着關切。
甯清遠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答案:“皇帝……對我很好。”
楊子衿卻皺了皺眉,低聲道:“京城的人,總是這樣,表面上客客氣氣,心裡卻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夜色中的京城燈火輝煌,繁華無比,可他卻覺得那光芒遙遠而陌生。
甯清遠知道他心中所想,安慰道:“不必擔憂,皇帝雖忌憚父王,倒不至于苛待我們。”
一時陷入沉默,兩人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各有心事。
“子衿,”甯清遠忽然開口,“謝謝你,陪我來到這裡。”十二歲的小少年,聲音軟糯卻鄭重。
楊子衿露出一個開懷的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什麼謝,咱們不是兄弟嗎?”楊子衿比甯清遠大兩歲,從小到大都寵着這個弟弟。
“嗯。”
夜色中,兩個遠離家鄉的少年相互依偎,在這座繁華的京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