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甯清遠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宋陽正淺笑着看向他:“清遠,你自己來一遍。”
“啊,哦。”甯清遠慌亂地移開視線,握筆蘸墨,一落筆卻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寫得歪歪斜斜。他停下筆,不敢去看宋陽。
宋陽輕笑一聲,似乎有些無奈,低聲說:“沒關系,清遠,别緊張。”微涼的觸感又覆上甯清遠的手背,宋陽耐心地教他寫字。
甯清遠看着紙上的字一個個顯現出來——寧、清、遠(甯清遠)。
兩個少年在書房裡沉浸了許久,時光在他們筆尖的流轉間悄然溜走,久到,楊子衿忍不住敲門提醒時間。
直到楊子衿叩響門扉,甯清遠才恍然驚覺,窗外已是繁星點點。
他略帶歉意地送宋陽至府門。天已入秋,夜風微涼,拂過兩人的衣袂。宋陽站在門前,唇角含笑,目光柔和地看向甯清遠,輕聲說道:“清遠,那我先走了,下次再來。”
甯清遠點了點頭,聲音輕若呢喃:“嗯。”
宋陽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又道:“下次我帶《九成宮醴泉銘》的拓本過來。”
甯清遠的眼眸一亮,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甜甜的笑意,仿佛夜風中的一縷花香,輕柔而動人。他站在門前,目送馬車漸行漸遠,直到融入夜色之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指尖似乎還殘留着方才習字時的溫度,甯清遠的心底悄然滋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一旁的楊子衿将甯清遠的神态盡收眼底,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映着星光,唇角微微揚起,仿佛還沉浸在方才的時光中,未曾回神。楊子衿心中蓦地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像是被什麼輕輕刺了一下,又酸又澀,難以言喻。
他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生氣,卻又說不清這怒氣究竟從何而來。或許是因為甯清遠那毫不掩飾的歡喜,或許是因為宋陽離去時那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又或許,隻是因為他自己心底那份隐隐的吃味。
楊子衿抿了抿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無從開口。他站在一旁,目光落在甯清遠微微泛紅的耳尖上,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緒愈發濃烈,揮之不去。
但他終究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清遠,進去吧。”
“嗯。”
之後的幾天,宋陽晚上都會先來甯清遠這兒,和他一起用膳,陪他練字練上一個時辰。宋陽接人待物都挑不出毛病,讓甯清遠和他相處的時候感覺無比舒适。兩人相對而坐,談笑風生。
書房内,燭火搖曳,映照在兩人的側臉上,勾勒出一層柔和的光暈。
經過幾日的指點,甯清遠的字大有進步,連太傅也連連誇贊,說雖不及宋陽那般娴熟,卻也漸漸有了幾分風骨。
就這樣,兩個少年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他們談天說地,從詩詞歌賦到人生理想,仿佛彼此之間有一種天然的默契,無需多言,便能心領神會。
這是甯清遠在京城結識的第一個要好的朋友,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期待每晚的相聚,仿佛那短暫的時光成了他一天中最珍貴的時刻。
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是兩個關系親密的少年,至于愁的嘛,首先是二皇子李瑾,他不喜歡甯清遠,自然不想自己的好友宋陽和甯清遠走得近;其次是太子李赫,他感覺到甯清遠對自己的疏離,這人卻對那個左相的兒子如此親密,太子心裡自然不好受;再者,就是楊子衿,作為甯清遠在北疆的好友,一邊希望甯清遠能在京城過得開心,一邊又看不慣京城的人和甯清遠這般要好,心裡很不是滋味。
一天的課業結束後,甯清遠收拾好書卷,正欲與宋陽一同離開,卻見二皇子李瑾走來,神色淡然,擋在宋陽面前,唇角微揚,語氣輕描淡寫卻透着幾分冷意:“宋陽,今日我有事與你商議,你且留下。”
宋陽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甯清遠,眼中閃過一絲歉意。甯清遠站在一旁,手中還握着書卷,指尖微微收緊,輕聲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便打擾了。”
宋陽點了點頭,聲音溫和卻帶着一絲無奈:“好,清遠,明日再見。”
甯清遠轉身離去,背影在夕陽下竟顯得有些孤寂。李瑾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随即轉頭對宋陽說道:“走吧,去我那兒坐坐。”
李瑾向來不喜甯清遠,覺得他不過是個從北疆來的小子,長得毫無氣概,一副病弱模樣,憑什麼在京城中如此受人青睐?更讓他不悅的是,自己的好友宋陽竟與甯清遠走得如此近。每每聽到宋陽提起甯清遠時那溫和的語氣,李瑾心中便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李瑾帶着宋陽回景陽宮,一進門,他冷哼一聲,目光盯着宋陽,不屑地說道:“宋陽,你怎會與這種人交好?真是失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