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清遠猜測，那瘟疫大概率是鼠疫。

張太醫說患者皮膚潰爛，身上有黑斑，這讓甯清遠想起著名的“黑死病”——那場席卷歐洲的大瘟疫。

若真是如此，那嶺南的情形恐怕比想象中更加兇險。可惜這裡是古代，沒有疫苗，也沒有抗生素。

但基本的預防措施還是可以有的。

回到世子府後，甯清遠立刻召來府中的管事，吩咐道：“去準備一些烈酒，越烈越好，最好是能點燃的那種。”

管事有些疑惑，但還是恭敬地應下：“是，世子。不知您要烈酒有何用途？”

甯清遠神色凝重，語氣堅定：“我要制一些消毒用的藥酒。”

管事見甯清遠神色嚴肅，便不再多問，連忙去準備。

甯清遠又喚來府中的藥師，吩咐道：“藥囊準備好了嗎？往裡面裝上蒼術、艾草和雄黃，随身佩戴，可以驅邪避疫。”

藥師領命而去，甯清遠則在庭院中等着烈酒。

一刻鐘後，管事的命人搬來幾罐烈酒，甯清遠吩咐将酒倒入幹淨的瓷罐中，加入适量的清水，調配比例。

酒精濃度在75%左右時，消毒效果最佳。古代沒有精确的測量工具，甯清遠隻能憑借經驗，盡量将酒水比例調至合适。

調配完成後，甯清遠取出一塊幹淨的麻布，蘸了些酒水，輕輕擦拭自己的手，感覺到手上一陣清涼，随後很快消散。

差不多了吧，他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些簡單的防護措施能起到作用。

這時，楊子衿走了進來，見甯清遠正在忙碌，不禁問道：“清遠，你這是在做些什麼？”

甯清遠擡起頭，有些疲憊：“子衿，嶺南的瘟疫恐怕是鼠疫，我得備些法子。”

楊子衿眉頭微皺，語氣中帶着幾分擔憂：“此行隻怕是兇險萬分。”

“那有什麼法子，再兇險也得去。”甯清遠歎了口氣，“好啦，子衿，來幫我把這些罐子封好，明日得帶着一起上路。”

次日一早，甯清遠便命人備好馬車，帶上準備好的東西。府中的管事和侍衛們忙碌地将一箱箱物資搬上馬車，甯清遠站在府門口，目光沉靜地注視着這一切。

馬車緩緩駛出城門。不到一刻鐘，太子的馬車也來了，車簾被掀開，李赫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露了出來。他身着玄色衣袍，眉目間帶着幾分笑意，朝甯清遠招手：“甯甯，上來。”

甯清遠微微一怔，随即下了馬車，走到太子的車旁，還未開口，李赫便伸手将他拉上了車。車内寬敞舒适，李赫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

甯清遠在李赫對面坐下，有些無奈：“赫哥哥，此行兇險，你不該親自前往。”

李赫輕笑一聲，語氣輕松：“你都能去，我為何不能？再說了，此事事關重大，我身為太子，理應為國分憂。”

甯清遠皺眉，“殿下，您若有個閃失，臣萬死難辭其咎。”

“甯甯不必勸我。我既來了，便不會回去。”

甯清遠看着李赫那副輕松的模樣，歎了口氣：“殿下既然執意如此，臣便不再多言，但請您務必小心。”

李赫笑着點頭，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好，都聽你的。甯甯，你可要好好保護我。”

馬車繼續前行，車輪碾過官道，發出沉悶的聲響。李赫端坐着，目光落在甯清遠身上；而甯清遠掀開車簾，望向遠處連綿的山巒。

半個月後，終于抵達嶺南。

一行人早早就圍上面巾，身着長衫，腰佩藥囊，把自己過得嚴嚴實實的。

馬車放行入城後，衆人見了城内景象，不由得呼吸一滞——

街道上，幾個身影蜷縮在角落裡，衣衫褴褛，面色枯黃，身上有黑斑，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生氣。他們的眼神空洞，像是已經放棄了希望，隻是機械地呼吸着，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淋巴結腫大、高熱、寒戰、虛弱和黑斑……看起來，都和黑死病對得上。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以形容的腐臭氣息，還混雜着藥草焚燒的味道。

街道兩旁的房屋大多緊閉，門窗緊鎖。偶爾有幾扇半開的門後，隐約可見幾張蒼白而驚恐的臉。遠處傳來幾聲微弱的呻吟，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哀嚎，毛骨悚然。

甯清遠順着聲音望去，隻見一個婦人跪在街角，懷中抱着一個瘦弱的孩子。那孩子面色青紫，呼吸微弱，顯然已經病入膏肓。婦人滿臉淚痕，聲音嘶啞地哭喊着：“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他還小，他不能死啊！”

婦人見有馬車前來，連忙抱着孩子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到馬車前跪下，“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甯清遠想走下馬車，被李赫拉住，兩人無聲地對視，馬車外的哭泣仍在繼續。甯清遠将衣袖從他手中抽出，走下馬車，蹲到婦人面前，輕聲問道：“大娘，你的孩子怎麼了？”

婦人擡起頭，眼中滿是淚水，聲音顫抖：“大人，求您救救他！他染了瘟疫，已經三天沒吃沒喝了……我……我實在沒有辦法了……”

甯清遠轉過頭尋人，“張太醫，快來給他看看。”

張太醫聞言，快步走了過來。他蹲下身，輕輕握住那孩子瘦弱的手腕，指尖搭在脈門上，眉頭漸漸皺起。片刻後，他語氣凝重：“這孩子染了瘟疫，病情已深。”

婦人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扯住張太醫的衣袍，聲音哽咽：“大人，您……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張太醫從随身的藥箱中取出幾副藥劑，遞給婦人，“這是清熱解毒的藥材，可分三次服用，你拿回去，每日煎煮一次。記住，煎藥時要用文火慢熬，水開後煮半個時辰，藥渣不可丢棄，可再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