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清遠再次醒來時，隻覺得渾身無力，額頭上覆着一塊溫熱的濕巾。他勉強睜開眼，視線模糊中，看到床邊坐着一個人影，正低頭專注地為他擦拭手臂。

“赫哥哥……”他聲音沙啞，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李赫擡起頭，眼中滿是關切，“甯甯，你醒了。”

回過神來，甯清遠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狀況，他掙紮着想要起身：“殿下，您不該在這裡……我可能染了瘟疫，您快出去，别被傳染了……”

李赫按住他的肩膀，力道輕柔卻不容抗拒：“甯甯乖，别動，你身子虛弱，好好躺着。”

“可是……”甯清遠還想再勸，卻被李赫打斷。

“沒有可是。”李赫的語氣堅定，“我怎能丢下你不管？況且，太醫說了，隻要小心防護，不會輕易傳染。”

太醫絕不會這麼說，沒人敢這麼說，如果真有人這麼說，那他一定是騙你的，笨蛋李赫。

甯清遠望着他，心中既感動又愧疚。他知道李赫一向固執，決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但還是忍不住擔心：“殿下，您是太子，身系天下安危，不該冒險……”

李赫輕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甯甯，你總是這樣，事事為别人着想。可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出了事，我該如何自處？”

“我不隻是太子，還是你的赫哥哥。”

甯清遠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李赫的目光太過熾熱，仿佛要将他心底最深處的情緒都看穿。

他低下頭，避開那灼人的視線，輕聲道：“赫哥哥，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了，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好到不需要我的任何回報，為什麼要把我看得這麼重要？為什麼……

李赫歎了口氣，伸手将他額前的濕巾取下，重新浸了冷水，輕輕敷上。“甯甯，你我也算是一起長大，在我心裡，你從來不隻是臣子，也，不隻是一個弟弟這麼簡單。”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若有事，我絕不會獨善其身。”

甯清遠心頭一震，擡眼看向李赫。四目相對，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隻覺得胸口一陣悶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李赫見狀，連忙扶住他的肩膀，語氣焦急：“甯甯，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甯清遠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我沒事，隻是有些累了……”

李赫眉頭緊鎖，顯然不信他的話。他轉身朝外喊道：“太醫！快進來看看！”

太醫匆匆趕來，為甯清遠把脈診治。李赫站在一旁，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甯清遠的臉。他的拳頭緊握，指節泛白，在極力壓抑内心的不安。

片刻後，太醫起身禀報：“殿下，世子隻是體虛，需多加休息。臣這就去煎藥，按時服用，病情會有所好轉。”

李赫點了點頭，神色稍緩：“有勞太醫了。”

待太醫退下，李赫重新坐回床邊，握住甯清遠的手，低聲道：“甯甯，你看，太醫說你會沒事的，你一定要好起來。”

甯清遠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心中一陣酸澀。他輕輕回握了一下，低聲道：“赫哥哥放心，清遠不會輕易倒下。我還戴着你送的長命鎖呢……”

李赫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溫柔：“嗯，保佑我們甯甯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窗外的天色依舊陰沉，下起了綿綿細雨，瘟疫的陰影籠罩着整個嶺南。

甯清遠昏昏沉沉地睡去，夢中似乎聽到李赫低低的呢喃：“甯甯，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回京，去看城外的桃花……”

次日，甯清遠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外面的小雨打在窗紙上，噼裡啪啦的，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香。他微微側頭，看到床前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子衿？”甯清遠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幾分不确定。

楊子衿見他醒來，眼中閃過一絲欣喜，語氣溫柔：“清遠，你醒了。”

甯清遠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裡？快離開，這裡危險，我染了瘟疫，你不該來的……怎麼和太子一樣任性。”

楊子衿搖了搖頭，神色堅定：“清遠，我不走。你病了，我怎麼能丢下你不管？”

甯清遠歎了口氣，輕聲問道：“我這病，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發現及時，病竈還未來得及深入肺腑，隻要加以調理，很快就能好。”

甯清遠垂下眼眸，也不知信沒信，又問道：“那太子呢？他怎麼樣了？”

楊子衿聞言，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太子……他……在牢房。”

“牢房？”甯清遠一愣，“他去牢房做什麼？”

楊子衿解釋道：“他把昨日在寺廟裡圍堵你的那群人抓了，這會兒應該在審問。”

甯清遠聞言，心中一緊，掙紮着想要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那些人雖然沖動，但也是被瘟疫逼得走投無路，太子若是處置不當，恐怕會激起民憤……”

楊子衿連忙按住他的肩膀，語氣中帶着幾分責備：“清遠，你都病成這樣了，還操心這些做什麼？太子自有分寸，你安心養病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