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将他抱走,塞進馬車上。馬車一路颠簸,甯清遠趴在那人懷裡,耳邊隻剩下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和那人急切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那人将他抱下車,甯清遠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火味。他的心中一動,暗自推測:這裡依舊是那座寺廟。
他又被送回了地下室。
那人不再像之前那樣抱着他,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态優哉遊哉地同他說話,而是變得沉默、焦慮。
他的手摁在甯清遠的脖子上,細細摩挲,甯清遠知道,他在思索着要不要掐死自己。
但甯清遠絲毫不慌亂,反而勾起一抹笑。
因為,他們就快要被發現了。
他很快就能自由了。
甯清遠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萬幸,他沒有等太久,上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咯吱——”門開了。
終于要結束了。
距離那人上一次來,應當沒過十二時辰。他将甯清遠扔回地下室,掐着他的脖子,思索着是否要殺他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那些照顧他的人也一并消失了,臨走時也忘了給他吃藥。
可惜藥物代謝得很慢,他現在依舊四肢無力。整個房間隻剩下他一個人,安靜得可怕。
門被打開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加快了幾分。他聽着腳步聲,等着那人靠近,猜測着那人的反應——是繼續掐着他的脖子猶豫要不要殺死他,還是發現失蹤已久的世子而驚訝地大喊?是繼續監禁,還是獲得自由?
不過,甯清遠猜錯了,兩種預想的情景都沒有出現。
來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快步走到床邊,顫抖着扶起他,将他緊緊抱住。
這人的心跳很快,甯清遠分不清是因為焦急還是激動,換言之,他分不清來人是殺他的,還是救他的。
他的臉埋在甯清遠的肩上,呼吸急促,卻一句話也沒說。甯清遠感覺到左肩的傷口被勒得生疼,忍不住出聲提醒:“别抱太緊,左肩疼。”
他立刻松了手,卻依舊靠在甯清遠的右肩上,沉默不語。
甯清遠有些困惑,這人不是之前那個神經質的瘋子,應當來救他的,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得知自己即将得救,甯清遠毫無實感,沒有喜悅,也沒有難過,他唯一感受到的,隻是這個人靠在他的肩上。明明是來救他的,卻像是在依偎着他。
直到甯清遠感覺到肩頭傳來一陣溫熱濕潤的觸感,才猛然意識到——他在哭。
這個人,哭了?甯清遠愣住了,這個來救他的人,竟然在哭?
他是在為我哭嗎?他是在心疼我嗎?
甯清遠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景。自從被綁架以來,他被藥物折磨,像隻被生生折翼的鳥一般苟延殘喘,他想過逃,想過把幕後黑手碎屍萬段,也想過死……卻從未想過會有人為他流淚。
此刻,這個人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靠在他的肩上,無聲地哭泣。甯清遠的心忽然軟了下來,仿佛被什麼輕輕觸動。
“你是誰?”甯清遠輕聲問道,試圖打破這沉默。
他沒有回應,隻是稍稍擡起頭,呼吸依舊急促。甯清遠感覺到他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似乎在确認他是否真的在這裡。
這人的動作如此小心翼翼,甯清遠能感覺到他的顫抖。
隻好出聲安慰道:“我沒事,你别哭了。”
“對不起……”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帶着深深的愧疚與痛苦,“我來晚了。”
甯清遠的心猛地一顫,這個聲音……是李赫。
“赫哥哥?”他下意識地喚出他的名字,聲音裡帶着一絲不确定。
“是我。”李赫低聲回應,語氣中滿是自責與悔恨。
甯清遠愣住了,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原來是他……是李赫。那個向來冷靜自持、端莊沉穩的太子,此刻卻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甯清遠心想:他的眼淚是為我而流的,他的痛苦也是因為我。
“你……”甯清遠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中有許多疑問,許多情緒,卻一時無法表達。
李赫輕輕握住他的手,掌心溫熱而顫抖:“甯甯,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甯清遠搖了搖頭,雖然看不見李赫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自責與痛苦。他輕聲說道:“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
李赫沉默了片刻,随後将他抱得更緊了些,害怕弄疼他的傷口,又松了些力道,但還是虛虛抱着他,仿佛一松手,眼前人就會消失不見。
甯清遠靠在他懷裡,感受着他的體溫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