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戍國公指揮沖車撞擊城門的悶響,甯清遠卻因白玉一句輕飄飄的話愣住了。
“什麼看誰?”他感到莫名其妙,“我在看你。”
白玉移開視線,沒有再說話。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城牆上,那裡的喊殺聲震耳欲聾。
甯清遠扣着他的手沒有松開,“白玉,你且看着,這城門是如何被攻破的。”
“咚——咚——”那兩輛沖車正以特定節奏撞擊城門。
城頭箭雨稍歇的刹那,後方的弓箭手抓住機會反擊,逼得城樓上的士兵連連後退。
早有準備的鈎索隊沖到前方,往上抛鈎爪,拽着鐵鎖騰空而起。他們抛射的并非普通鷹爪鈎,而是帶着倒刺的螺旋鐵錐——這種新式攀城器能借旋轉力嵌入磚縫,呈蛛網狀。
三方分工明确,如咬合的齒輪般嚴密:一方沖車撞城門,一方弓箭手進攻和掩護,一方鈎索隊攀岩。
甯清遠反手從箭囊抽出箭,拉開弓。當城頭守軍頂着箭雨探身欲砍鈎索時,一支極快的箭射中了他的右肩,逼得他連退幾步。
李宣已經被将士們護在身後,甯清遠冷笑:“李宣,教你用箭的時候,從未想過有這麼一天——我會把箭對着你。”
"不過,我教你控弦的時候就說過……"他搭上第二支箭,看着那個被親衛層層護住的身影,"箭出無悔。"
甯清遠一箭接着一箭,将守軍逼退。
鈎索隊一個接着一個地往上爬,又一個接着一個地墜下……
三個北疆兵終于翻上城樓,當先者揮動雙刃戰斧劈開盾陣,卻被斜刺裡遞出的長槍貫穿咽喉。守軍槍陣如林突刺,攀城者接連墜落,卻在半空中死死拽住槍杆,帶着敵人一同下墜。
"轟——"
城門終于轟然打開,斷裂的門闩砸在地上。北疆重甲兵如鐵流湧入京城,迎面撞上守軍槍陣。
兵器交接碰撞的聲音響起,雙方開始了厮殺。
李宣的親衛隊護着李宣離開。
暗衛從長街兩側屋頂躍下,□□在晨光中劃出銀弧,精鋼鎖鍊末端綴着的三棱刺精準卡進重甲接縫。北疆軍剛舉起盾護住面門,忽覺右膝窩劇痛——倒鈎刺已紮穿皮革,鐵蒺藜狀的槍頭旋轉着絞斷腿筋。
那名壯碩的北疆老兵頓時跪倒在血泊裡,被鐵鍊拖行時仍在揮刀亂砍,直到鍊槍毒蛇般纏上他的咽喉。
有個少年被鈎住拖行三丈,直到撞斷旗杆才停下,手裡還死死攥着半截刺入敵腹的斷矛。
……
鶴燈忽明忽暗,李宣的黃袍下擺在跑回皇宮的路上沾了血,他走向龍床。床幔間垂落一隻蒼老的手腕,床榻上的皇帝半倚龍枕,指尖泛着烏青。
“宣兒,你太子哥哥回來了?”皇帝咳出黑血,嘴角卻挂着譏笑。
李宣眼裡帶着恨意,咬牙切齒地說:“那又如何,你是一定要死的……”
“報——”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李宣,那聲音焦急地說:“殿下,安定門……失守了。”
李宣瞳孔驟縮——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他盯着黃袍上的血迹,想起宋陽前去守安定門時那副輕描淡寫的模樣。
他在騙他嗎?
他給了宋陽那麼多兵力,怎麼吳澤說破就破了?
冷汗浸透裡衣,李宣突然發笑:“好哇,那就一起死吧,你和你的皇後、皇子公主們,一起下地獄。”
匕首寒光映出他眼底癫狂的血色,“黃泉路上有整個皇族陪葬,母妃該多歡喜啊......”
銀光一閃,匕首直直往皇帝的心口紮去。
“咻——”一支箭破風襲來,插進李宣的左肩。
“李宣,住手。”
李宣看清來人,不由得一笑:“真準啊……太子哥哥的箭術。”
李赫面色沉靜,打算上前制服李宣。
“别過來。”
李宣的手指緊緊攥住箭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手臂微微顫抖,嘴唇緊抿,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極力壓抑着那幾乎要沖破喉嚨的痛呼。
突然,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臂驟然發力,箭矢“嗤”地一聲從血肉中拔出。他的身體因這劇烈的疼痛而猛然一顫,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像是野獸瀕死前的嘶吼。
他随手将帶血的箭矢丢在地上,發出“铛”的一聲脆響,随即重新抓起匕首,抵在皇帝的脖頸上。
“别過來!”他的聲音沙啞,帶着一股決絕的瘋狂。
李赫停下,勸道:“宣兒,别再執迷不悟了。”
李宣搖搖頭:“不,他一定要死,我答應過母妃的,他一定要下地獄。”
“李赫,這便是我想讓你看的好戲——我要親手、親手了結這個滿口仁義的暴君。我要讓他血濺金殿,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所謂的‘聖君’,不過是個卑鄙無恥的欺世之徒。”
刀刃下的皮膚在顫,李宣愣了神,突然想起母妃溺斃時池水泛起的漣漪。
那日他蜷在假山後,看着皇後塗着蔻丹的指甲掐進母妃肩頭。
"德妃德行有虧,該多泡泡冷水醒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