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在颠簸的馬車中醒來時,眼前一片漆黑,後頸殘留着鈍痛,嘴裡塞着布團。他下意識掙紮,卻發現雙手被粗糙的麻繩捆縛在身後,雙腿也被緊緊綁住,動彈不得。
——他被綁架了。
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發冷。
馬車仍在行進,車輪碾過崎岖的山路,每一次颠簸都讓他的身體重重撞在木闆上,身上隐隐作痛,他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
是誰?
嶺南流放之路漫漫,押送的官兵本該寸步不離,可此刻,外面卻靜得可怕。
他想起自己昏迷前最後的畫面——驿站裡,白玉遞給他一杯茶,他喝下後便天旋地轉……
白玉?
不,不可能。白玉是他的人,是他親手馴養的雀鳥,怎麼敢背叛他?
除非……
除非有人給了白玉更大的籌碼。
李宣的呼吸急促起來——
甯清遠。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
有人掀開車簾,粗魯地拽住他的衣領,将他拖了出去。李宣踉跄着跌在地上,疼得他眼前發黑。
“唔……!”他掙紮着擡頭,卻仍什麼都看不見,連光線也感受不到。
有人低笑了一聲:“殿下别急,我們慢慢玩。”
李宣渾身一僵。
這聲音……是誰?他的耳朵裡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聽不真切。但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他認識。
他被拖進了一間屋子,空氣裡彌漫着陳舊的血腥氣和草藥味。地闆冰涼,他被人按着跪在上面,膝蓋被硌得生疼。
那人取下他嘴裡的布團。
“你們……是誰?”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聲音因恐懼而發抖。
沒人回答他。
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殿下這張嘴,倒是挺會騙人的。”那人低語,拇指摩挲着他的唇瓣,像是在欣賞一件玩物,“不知道……能不能學會求饒?”
李宣的瞳孔驟然緊縮。
是甯清遠,一定是甯清遠要報複他。
他被推倒在地,後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闆。李宣劇烈掙紮,卻被死死按住。
“放開,放開我!”他聲音嘶啞,“你們敢動我,父皇和太子哥哥不會放過你們的!”
“太子?”那人嗤笑一聲,“小殿下,你以為,現在還有人能救你?”
李宣呼吸一滞。
——是啊,他現在是流放罪人,誰會管他的死活?
父皇厭棄他,太子哥哥……也對他失望透頂。
恐懼如潮水般湧來,他終于崩潰地喊出聲:
“清遠哥哥,清遠哥哥我錯了!你放過我,求你……”
那人動作一頓,随即低低笑了:“現在知道求饒了?”
“可惜,晚了。”
李宣不知道自己被折磨了多久。
他的意識總是模糊的,身體保持無力的狀态。
那人有意讓他無法恢複清醒,欣賞他苦苦掙紮卻無法逃脫的樣子,就像那時候他對甯清遠做的那樣。
把他當成心愛的玩具,當成任人擺布的小木偶……總之,不是把他當成一個人。
李宣終于崩潰了。
他蜷縮在角落裡,眼淚浸濕了蒙眼的黑布,喉嚨裡溢出嗚咽。
“阿澤哥哥……救我……”
可黑暗中,無人應答。
李宣在黑暗中醒來,喉嚨裡還殘留着迷藥的苦澀。
他試着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柔軟的綢帶縛在床柱上——不是粗糙的麻繩,而是上好的雲錦,細膩得幾乎不會磨傷皮膚。可越是這樣的體貼,越讓他心底發寒。
“醒了?”一道低柔的嗓音在床邊響起。
李宣猛地繃緊身體,本能地往後縮,卻被一隻手輕輕按住了肩膀。那隻手修長如玉,指尖微涼,帶着一層薄繭,順着他的頸線緩緩上移,最後停在他急促跳動的脈搏處。
“别怕。”那人低笑,拇指摩挲着他的喉結,“我不會傷你。”
這安撫的語氣讓李宣警惕,他太熟悉這種溫柔裡藏刀的把戲——他自己就最擅長這樣威脅人。
“你是誰?”他強撐着皇子的威儀,“知道綁架皇子是什麼罪嗎?”
床榻微微下陷,那人俯身靠近。
“殿下,”那人輕聲說,“你現在不是皇子了。”
這句話像刀子般捅進李宣的心口。是了,他現在是被流放的罪人。
他的手腕被迫高舉過頭頂,衣襟散開,那人拍了拍他的臉。
“多漂亮呀,我一直想這樣碰一碰。”
李宣咬緊牙關,他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拂過耳畔,溫熱而潮濕,帶着幾分壓抑的渴望。
惡心。
李宣強忍着怒意,冷靜下來。
這人喜歡他,這一點他可以好好利用。
他示弱道:“哥哥,手疼。”
“殿下也會喊疼?”那人低笑,“我還以為,殿下隻會讓别人疼。”
李宣微微偏頭,柔聲細語:“手腕好痛,你松開一點,好不好?”
他太知道怎麼利用自己的優勢——楚楚可憐的語調、發顫的尾音,還有那副任人宰割的脆弱模樣。
果然,那人愣了下,像是在猶豫:“殿下在哄我?”
“沒有,”李宣輕聲說,“真的疼。”
綢帶的束縛松了一寸。
李宣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他仰起臉,繼續輕聲細語:“哥哥,宣兒沒力氣跑的,能不能給宣兒松松綁?宣兒不逃。”
那人湊近,與他額頭相貼,鼻尖輕輕地觸碰到他的鼻尖。
就這樣維持着這個親昵的姿勢許久,久到李宣幾乎以為自己的把戲要得逞了——
突然,一隻手掌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頸!
“哥哥?”那人聲音陡然冷了下來,指節收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他的喉骨,“你有幾個好哥哥?!吳澤?李赫?甯清遠?你想讓他們來救你嗎?宣兒,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你死心吧。”
李宣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被掐得呼吸一窒,臉色瞬間漲紅。
求生的欲望讓他下意識掙紮起來,卻被更用力地按在榻上。眼前一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隻能聽見那人咬牙切齒的聲音:“李宣,别叫我哥哥,你又想騙我,又想哄我!”
缺氧讓李宣的視線逐漸模糊,他在窒息的邊緣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犯了個錯誤,這個人不喜歡他叫“哥哥”,這個稱呼觸怒了對方。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識的時候,脖頸上的力道突然退去。
李宣猛地弓起身子,劇烈咳嗽起來,大口喘息着,喉間火辣辣的疼。他流下生理性的淚水,潤濕了蒙眼的黑布,整個人狼狽不堪,心裡卻燒着一團火——等脫身了,他一定要親手把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千刀萬剮!
可下一秒,那人卻突然慌亂起來。
“殿下,”溫熱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撫上他的後背,像是怕碰碎了他,“疼不疼?我、我不是有意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措,甚至有些發抖,“你,你别哭……”
李宣一怔,随即在心底冷笑——原來是個瘋子。
一個對他又愛又恨,又舍不得傷他的瘋子。
他故意偏過頭,聲音沙啞,帶着哽咽:“……疼,我好疼。”說着,他又咳嗽了幾聲。
那人給他拍背順氣,低聲下氣地哄:“殿下,殿下,是我錯了。”
李宣沒理他,繼續哭。
那人慌忙地解開綢帶。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