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很輕地笑了一下,眼眸微暗。
“哪有這麼打結的。”
“真笨。”
*
陸懷歸在禦花園中待了許久才回去。
再回去時,殿裡已經坐滿了人。
陸懷歸身上帶着冷意,手指有些僵冷。
顧衿沒問他去了哪裡,隻是捏了捏他的手指,又籠進掌心暖着。
“好些了麼?”
陸懷歸便輕輕應一聲,有些心不在焉,“好多了。”
待皇帝來後,宮宴便正式開始。
各皇子紛紛說了些祝福的話,顧衿說過後,便輪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的目光先是朝陸懷歸和顧衿那兒看了一眼後,方才拱手道:“我朝百姓之所以安居樂業,我等之所以能在此共度除夕,這皆是陸将軍的功勞,可惜啊,他不能再親眼看一看這盛世了。”
此言一出,衆人皆臉色各異。
皇帝明顯不悅起來,熙公公道:“今日是除夕,三皇子殿下提陸将軍做什麼?還不快些坐下來,咱們也好開宴啊。”
人們向來對鎮遠将軍的名号諱莫如深,尤其是除夕這天。
更何況,今日陸懷歸還在場,三皇子這麼說,不是揭人家的傷疤麼?
衆人的目光紛紛朝陸懷歸看去。
陸懷歸卻像渾然不覺一般,神色甯靜,唇角微彎。
但被顧衿握着的手,猝然青筋暴起。
三皇子見狀,卻并未坐下,反而又繼續道:“兒臣心知父皇仁慈,将那鎮遠将軍府的遺孤寄養到太子府中,隻是可憐那孤兒,年幼失怙,寄人籬下,卻還要受皇兄的折辱虐待。”
“兒臣多次去太子府上,屢次目睹皇兄多次毒打淩虐,兒臣屬實……心有不忍啊!”
“皇兄之前也多次向兒臣提出,要休了太子妃,還請父皇明鑒!莫再讓陸将軍遺孤再受折辱!”
周遭霎時間嘩然一片。
“這三皇子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上次冬獵,我還看到太子殿下教太子妃射箭,嘴都要貼一起了。”
“對啊對啊,我聽聞三皇子原是定好了去江南的差事,後來陛下又定給太子殿下了。”
“他不會是氣瘋了吧?”
“可之前,太子殿下确實不喜太子妃。”
“……”
陸懷歸在心中冷笑出聲。
屢次目睹?
毒打淩虐?
若是沒有三皇子和紫衣的撺掇,他還能少挨幾頓打,還能勉強在太子府中苟活。
他的手攥得越來越緊,臉色陰沉下來。
他忽然笑了。
眼底卻是無論如何都掩不住的殺意。
既然三皇子想要将顧衿拉下水,他不妨在走之前送三皇子一份大禮。
“三皇子殿下,您怎麼不說,那日您來太子府中時,讓我穿舞女衣物,給您跳舞的事呢?”
三皇子一愣,轉過頭,對上陸懷歸笑意盈盈的臉。
“您怎麼不說,我身上的那些傷口,都是您故意撺掇太子殿下打的呢?”
三皇子的臉色驟變,他穩了穩聲音道:“小侯爺,你是不是被皇兄逼迫,才不得已這樣說?如今有父皇做主,小侯爺大可不必害怕,将委屈盡數說出來。”
陸懷歸輕呵一聲,“好啊。”
他與坐在角落裡的周澄對視一眼後,站起身來,對皇帝拱了拱手。
“太子殿下确實不喜臣,”陸懷歸道,“不僅對這樁婚事頗有微詞,還日日折辱于臣。”
三皇子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陰恻恻地看向顧衿。
心中滿是得意。
陸懷歸此人面上看着無辜,實際上睚眦必報。
他就不信,到了這個份上,陸懷歸還會忍氣吞聲。
“但這都是因為三皇子和紫衣的撺掇,太子殿下性本溫善,卻受奸人誤導,迫害于臣。臣以為,此二人構陷一國儲君,倒行逆施,有巧取豪奪之嫌。”
說罷,陸懷歸便躬身向皇帝拜了拜。
“臣言盡于此,懇請陛下明查。”
皇帝面色不虞,目光在陸懷歸和三皇子之間逡巡,最後又問顧衿。
“太子妃所言,千真萬确?”
顧衿微微颔首,正要起身答話。
暗處卻飛來一支箭,直直射向皇帝身側的侍女。
侍女當場殒命,軟綿綿倒地後,還睜着眼睛。
周圍頓時亂成一團,熙公公連聲道:“來人!來人!快護駕!”
幾個禦前侍衛提刀,擋在皇帝面前。
接着便是越來越多的箭矢從暗處飛來。
陸懷歸側頭,與暗處的内應對視。
内應立時便擡箭,對準了顧衿。
陸懷歸深吸一口氣,轉頭便要推開顧衿,受那一箭後假死。
“殿下小……”
他身軀一僵,那箭矢不知何時轉了方向,竟對準了他的眉心,像是真的要他死。
距離太近,陸懷歸根本來不及躲。
一隻手蓦地伸過來,蓋住了他的眼睛。
他很輕地眨眼,睫毛輕掃過顧衿的掌心。
随後便是箭矢入肉的聲音,他聽到顧衿悶哼一聲後,便再沒了反應。
他身軀僵了僵,擡手覆上顧衿的指骨。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