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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也在這時候從門外踏進,“小侯爺,布條找來了。”
陸懷歸一頓,他轉過頭,對上春庭訝異的目光,以及謝淮南戲谑的神色。
他依舊伏在顧衿身上,面不改色道:“還不快過來,将他綁起來,我壓制不了他太久。”
春庭連連應聲稱是,上前将顧衿環在陸懷歸後背的手拉開。
陸懷歸甫一坐起身,便又聽到春庭的一聲驚呼:“太子殿下!”
他側身看過去,春庭還未來得及将布條纏上顧衿的雙腕,顧衿便又掐住自己的脖頸。
陸懷歸立時一把攥住顧衿的腕骨,抵在了床柱上。
春庭忙将布條遞給陸懷歸,“小侯爺。”
陸懷歸一隻手按着顧衿的腕骨,另一隻手接過布條,将顧衿綁在了床柱上。
做完這一切後,陸懷歸才看向斜倚門框的謝淮南,以及被五花大綁跪在一旁的大夫。
“這位先生,”陸懷歸微微彎起眼睛,笑意卻未至眼底,“我夫君與你無冤無仇,你又緣何害他?”
那大夫卻惡狠狠朝地面啐了一口,“無冤無仇?誰不知當朝太子性情殘暴,欺男霸女,可憐我那十六歲的女兒,被太子那厮糟蹋一番後,年紀輕輕便去了,你與那太子更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陸懷歸笑了,他站起身,邁步走到那大夫跟前,居高臨下地瞧着那人。
那大夫身軀僵了僵,這分明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而已,他卻莫名感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
“有本事你就我殺了罷,”大夫咽了咽口水,強做鎮定,“這解藥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們的。”
“這樣麼,你的女兒好可憐啊。”陸懷歸語氣輕飄飄,仿佛真的是在惋惜一般,“怎麼辦?我夫君隻能一命抵一命,我也隻好放先生走了。”
說罷,他對謝淮南擡了擡下巴。
謝淮南一哽。
他辛辛苦苦抓到的人,現在又要放了,合着陸懷歸跟了太子許久,腦子壞掉了?
謝淮南咬牙切齒,“你他……”
可在看到陸懷歸深沉的目光後,饒是有萬般的不滿,也還是咬唇忍下來,給那大夫松綁。
那大夫懷疑地看了陸懷歸一眼,但陸懷歸唇角微勾,面容無辜,仿佛真的是一個同情他女兒遭遇,心腸一軟便把他放了的大好人。
“先生,您請自便吧。”陸懷歸笑眼彎彎,背在身後的手緊攥成拳,“至于太子殿下麼,說他今夜遇刺不幸身亡就好。”
大夫在心中暗笑,還以為這小侯爺是什麼難纏之人,屢屢壞周大人好事,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他踉跄站起身,對陸懷歸拱了拱手,“小侯爺大義,某沒齒難忘。”
陸懷歸依舊笑看着他,“如此,那便請先生上路吧。”
大夫轉過身,踏出門檻,緩緩行至府門前。
在離府門一尺遠的地方,他猝地停住。
一把雪亮的劍從後背貫穿胸膛,他艱難轉頭。
寒亮劍鋒上,映出陸懷歸那雙眼睛,烏瞳蘊水,含情更煞人。
可眼底深處,卻極盡陰狠瘋狂。
大夫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陸懷歸,緩緩伏倒在地,“你……呃……”
陸懷歸猛地将劍抽出,一時間,血濺四方。
他緩緩蹲下身,漫不經心地在那大夫的衣襟處摸索,不多時便摸出一個瓷白玉瓶。
大夫還死不瞑目地盯着陸懷歸,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一個半大少年所殺。
陸懷歸嗤笑一聲:“可惜,太子從始至終,都沒納過女子。”
“你的謊言,還真是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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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歸一手拎劍,一手拿瓷瓶,轉身往回走。
衣袍上濺了血,他厭惡蹙眉,揮劍将染血的袍角斬斷。
謝淮南被他驚得說不出話,張大了嘴:“你就……把他殺了?”
陸懷歸的拔劍速度極快,等謝淮南反應過來時,懸在腰間的就隻有劍鞘。
在謝淮南那裡,本就是個耍威風的挂件,卻在陸懷歸這裡成了殺人利器。
陸懷歸把劍和瓷瓶扔到謝淮南懷裡,徑直走到榻側坐下,垂眸瞧着顧衿。
顧衿的頭垂着,烏發散落肩頭,裡衣因之前的掙紮而散亂,露出半片瑩潤胸膛,和若隐若現的兩點紅暈。
陸懷歸眼睫微垂,眸色幽暗。
他擡指緩緩将顧衿的衣衫攏好,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在手背。
一開始他以為是汗或者淚,直到他收回手,才驚覺那是血。
他立刻擡頭,伸手鉗住顧衿的颌骨,狠狠往下掰。
顧衿被迫張開唇,有血混合着涎水自他唇齒間溢出,沾濕了陸懷歸的指腹。
陸懷歸擡指,指根撬開顧衿的齒關,壓在了舌根處。
顧衿登時便不住地幹嘔,這倒喚醒了他的一絲意識。
但眼皮依舊重得掀不開,他也還沉在夢裡。
意識朦胧裡,他似乎聽到有人說:“這是解藥,快給太子服下。”
喉嚨裡的異物感消失,粉末狀的藥粉倒進來,嗆得他低咳。
生理性淚水沿眼尾滾落,他又聽得一聲呼喊:“陸懷歸,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自己的腿還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