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火光沖天。
待顧衿和陸懷歸趕到時,禦書房已經燒得面目全非,隻剩斷壁殘垣。
已經有幾個小太監拎着水桶開始滅火,隻不過是杯水車薪。
顧衿攥緊了手指,神色冰冷,火光映紅了他的臉,他冷聲質問那小太監,“戶部侍郎呢?”
“回殿下,戶部侍郎……戶部侍郎不見了。”小太監環顧四周,也沒有見到人影,“戶部侍郎怕是已經……”
“找!”
小太監連連颔首,“是,殿下。”
陸懷歸眼眸稍暗,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劉貴妃派宮女絞殺他與長公主隻是障眼法,真正的目的——
是讓禦書房走水,燒毀賬冊。
若是那兩個宮女當真成功,他與長公主的死就會是謎團,顧衿更會放下賬冊的事,追查他們的死因。
若是不成功,便是如今夜這般,他被嫁禍要殺了長公主,從而與顧衿生出嫌隙。
雖然不久就會查出是劉貴妃,但是……拖延了時間。
“殿下。”陸懷歸輕扯了一下顧衿的衣袖,“你莫急,戶部侍郎他吉人自有天相。”
顧衿輕嗯一聲,自從禦書房走水後,他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他無心将這種焦躁的情緒傳遞給陸懷歸,擡指捏了捏眉心,側頭對陸懷歸道:“我讓人送你回去休息……”
“殿下,戶部侍郎找到了!他還活着!”小太監喊道,“快,大家快把戶部侍郎拉出來。”
顧衿一怔,戶部侍郎被一截斷木壓住了身體,懷裡緊緊護着那一大摞賬冊。
禦書房走水,他本可以逃走,他是看到那截橫梁要砸賬冊,才撲過去的。
戶部侍郎的官服被燒得不成樣子,臉上也灰撲撲的,他半阖着眼,見到顧衿又擡起眼皮,緩緩扯出一個笑:“太子……殿下,賬冊還好着,有老臣護着……可以讓臣将功折罪,不讓老臣全查完了麼?”
幾個小太監上前,兩人将斷木移開,其餘人則是扯着戶部侍郎的手臂,把人拉出來。
顧衿聽聞戶部侍郎這話,神色稍緩,“那便減半罷,其餘的賬還是要查的。”
戶部侍郎一聽,登時兩眼發黑,昏了過去。
“侍郎大人!”幾個小太監又圍上來,手忙腳亂地把人往擔架擡,“你别死啊,侍郎大人!”
陸懷歸見此,唇角輕輕彎了彎,“殿下,那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來。”
顧衿微微颔首,“好,你也路上小心。”
陸懷歸看了顧衿半晌,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顧衿從剛才起,就微微發顫的指尖上。
“殿下。”
顧衿轉過頭看他,“嗯?怎麼了?”
陸懷歸握住顧衿的手,貼在唇上蹭了一下。
他明顯感覺到顧衿的身軀僵住,手指卻不怎麼顫了。
不知怎的,陸懷歸生出了一些逗弄的心思。
啾。
他又吻了一下顧衿的手背。
陸懷歸放開顧衿的手,輕輕笑了一下,“殿下不要太累哦。”
說罷,不等顧衿開口便轉身離去。
周圍小太監都在忙活戶部侍郎的事,沒人往顧衿這兒看,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向來冷酷無情的太子殿下,臉頰又泛起了紅暈,還淡聲道了句:“胡鬧。”
可他的神色卻是柔和的。
如同初春時消融的雪水。
*
陸懷歸沒讓小太監跟着,自個兒回宮去了。
在經過劉貴妃殿前時,蓦地頓住了腳。
夜半三更,本是宵禁。
可奇怪的是,劉貴妃殿裡不僅亮着燈,連值夜的宮女都沒有。
寂靜的夜裡,有女子急促的喘音從殿外傳來。
陸懷歸眸光微凝,閃身躲進一側的梅樹旁,遮掩好身形。
“我兒去江南的差事,你可辦妥了?”
帳幔虛虛掩着兩人的身形,燭火搖曳,劉貴妃美目流轉,勾住了那人的脖頸。
“這差事原是在太子殿下手中的,”那人攬着劉貴妃的肩背,聲音尖細,可在陸懷歸聽來卻分外熟悉,“陛下如今重病卧榻,咱家雖能在陛下面前說上話,也還需問過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監國——”
“太子算個什麼東西!”劉貴妃陡地冷笑,一把将那人狠狠推開,“怎的,莫不是太子得勢了,你也要去巴結了,别忘了,當初可是你欠我的!當年若不是因為你,我能嫁進這宮裡來,成為那老東西的貴妃麼?”
陸懷歸眯着眼,隐隐觑見那男人的面容。
隻見他面無白須,吊梢眼,身上的朱紅宦服還未脫去。
此人,正是皇帝内宦,熙公公。
陸懷歸呵笑一聲,貴妃與内宦于宮中苟且,不知皇帝知道後,會不會将他們二人跺了喂狗。
他正欲轉身離開,腳下卻踩斷一根枯枝。
劉貴妃立刻警惕,環視四周道:“誰?滾出來。”
陸懷歸屏息凝神,手指緩緩攏緊,他閉了閉眼,欲扮作狸貓開口喵一聲,卻又聽得一道聲音。
“母妃,是兒臣。您讓兒臣辦的事,兒臣已經辦好,待明日朝會,兒臣定會将太子一軍,讓其失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