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着個被凳子墊高的大砧闆吃飯,這用餐體驗其實并不怎麼美好。
凳子太高,桌子太矮是其一,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起吃才是最難受的。
陳君颢和梁家耀看着倒是習以為常,倆人的腿歪七扭八地亂擺,完全不顧旁人的死活。姜乃憋屈得整個人都快蜷在凳子上,隻有放骨頭和菜杆子的時候才能直起身。
姜乃盯着陳君颢的大腿,深吸了口氣:“腿。”
“嗯?”扒着飯的陳君颢看了他一眼,又“嗯嗯嗯”地忙把腿縮回去了些。
姜乃總算有了地方下腳,把剛啃幹淨的骨頭夾進那裝骨頭的飯盒蓋子。
梁家耀“嘶溜”一下炫了一整條菜心,正嚼着,瞧見姜乃又夾着根光溜溜的菜杆子和骨頭放在一起,忍不住問:“你幹嘛?還剩這麼多呢,你就不要了?”
“我不吃菜杆子。”姜乃說着,咬下菜葉,菜杆子又一次被他遺棄了。
“你不吃菜心?”陳君颢挖了一勺水蛋,拌到飯裡,順手給自己夾了塊咕噜肉。
“吃。”姜乃咽下飯,“隻是不吃菜杆子。”
“什麼怪癖。”梁家耀又吸溜了一整條菜心,“說白了不就是挑食。”
姜乃餘光冷冷掃了梁家耀一眼。
梁家耀渾然不覺,還在悶頭大口扒着飯。
“我太奶也不吃菜杆子。”
姜乃輕飄飄的一句,梁家耀直接被飯嗆住,别過頭猛咳了好幾下。
姜乃微乎其微地輕哼了一聲。
陳君颢沒忍住,悄悄偏過頭,肩膀微微抖了抖。
梁家耀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一臉的氣急敗壞:“靠!你果然偷看了我聊天記錄!”
“我沒想看。”姜乃夾了塊排骨,“你自己給我的手機。”
“你!”梁家耀語塞,“那也沒讓你看啊!”
“他挂的電話,挂了就返回聊天界面,我能怎麼辦。”姜乃指了指陳君颢,淡定地扒了口飯。
梁家耀又氣急敗壞地瞪向陳君颢。
陳君颢聳聳肩,淡定地給自己夾了塊肉。
“靠!”梁家耀一臉悲戚,猛夾起咕噜肉,一口一個地往嘴裡塞。
“喂!”陳君颢一個眼疾手快,用筷子卡住梁家耀又夾起的咕噜肉,“整盒咕噜肉都要被你炫完了,我呢?”
“不還有排骨嗎!”梁家耀筷子靈活一挑,掙脫了陳君颢的束縛,那塊咕噜肉瞬間進了他嘴裡,兩三下就嚼沒了,連個渣都不剩。
陳君颢“啧”了一聲:“就專挑咕噜肉吃,你不也挑食,還說别人。”
“我哪挑了!”梁家耀狼吞虎咽扒完最後一口飯,還特地把飯盒倒過來使勁甩了甩,以展示他的“光盤行動”。
“你做的菜我向來都是庫庫炫幹淨的好嗎!”
姜乃剛要扒飯的手一頓。
“你做的菜”四個字,跟複讀機似的在他腦袋裡轉了個來回。
他愣了好幾秒,才擡眼看向了陳君颢。
“你做的?”
“嗯?”陳君颢瞥他一眼,扒完手裡那半口飯,腮幫子還在嚼,偏頭看着他。
“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姜乃又問了一遍。
“昂,都是我做的。”陳君颢咽下飯,“除了湯是我阿婆煲的,我另外拿了個鍋裝了一半拎出來。”說完,他又舀了勺水蛋拌飯,“怎麼了?”
姜乃看着陳君颢,又掃了眼砧闆上幾個已經見底的飯盒。
“沒什麼。”
他頓了頓,夾了兩塊排骨,悶聲把剩下的飯吃完。
很難形容現在自己的心情。
姜乃嚼着飯,思緒亂飄。
上一次吃别人親手做的飯,還是臨行前媽媽給他做的那頓晚飯。
也是蒸的排骨,以及煮得很軟的青菜,還有一份蛋花湯。
他自己不怎麼會炒菜做飯,煮面條還擅長些。
不過正如李程所吐槽的那般,他隻會把面條煮成面糊糊。
在廣州待了兩個月,他不是吃拼好飯,就是在附近的沙縣或者豬腳飯湊合,自己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
雖然現在這用餐環境一言難盡,但告訴他這是陳君颢親手做的飯菜,震驚之餘,心裡頭還莫名有點兒軟乎乎的。
他本來以為都是在外頭買了帶來的飯菜,壓根沒想過陳君颢居然會親自下廚。
而且手藝也很好,味道完全不輸外邊的餐館廚子,還隐約有幾分……家的味道。
姜乃嚼着飯,目光微微暗了暗。
突然有點想家了。
想起了媽媽。
好像自從搬家了之後,就沒怎麼跟媽媽主動聯系過。
他喉嚨哽了哽,用力咽下嘴裡的飯,餘光瞥向正彎腰裝湯的陳君颢。
這家夥居然會做飯。
姜乃放下筷子,看着手裡已經一掃而空的飯盒。
居家好男人。
腦海裡突然飄過五個字,姜乃整個人怔住,又用力眨了兩下眼。
“喝湯嗎?”陳君颢朝姜乃伸出手,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飯盒。
“啊?哦……好。”姜乃回過神,把飯盒遞了過去。
“你下午啥安排。”梁家耀邊喝湯邊問。
“我?”陳君颢舀了兩勺湯,“沒啥安排,去華哥那轉悠一圈吧,你之前不也說過讓我找時間去一趟嗎”
說着,他又偏過些頭,輕聲問姜乃:“要骨頭嗎?”
“好。”姜乃點點頭,應了聲。
“蘿蔔要不要?”陳君颢撈了塊肉多的豬骨,“還有玉米。”
“不用。”姜乃說。
“喂喂喂。”梁家耀一臉不爽,“憑什麼你給他就又是撈骨頭又是撈蘿蔔的,我讓你裝個湯就要三催四請!”
梁家耀一口氣把手裡的湯喝了幹淨,一臉的義憤填膺:
“你這是搞區别對待!”
“什麼區别對待。”陳君颢不以為然,把飯盒遞給了姜乃,“我搞區别對待了嗎?”
姜乃搖搖頭:“不覺得。”
“你看!”陳君颢說。
“靠!”梁家耀一臉牙酸樣兒,一口氣憋着沒地撒,幹脆義憤填膺地開始收拾起殘羹剩菜,“陳君颢我鄙視你!”
陳君颢聳聳肩,喝完自己手裡的湯,也幫着梁家耀收拾。
“對了。”梁家耀說,“你下午去華哥那的話順便替我跟他對一下中秋的節目單。”
“什麼節目單?”陳君颢問。
“中秋啊!”梁家耀捏了個塑料袋過來,把剩菜和骨頭都倒在一起,“逢年過節都會搞的那個,跟‘麥王争霸’差不多的小活動啊,之前不是給你發了舞台布置了嗎?”
“那個就中秋的舞台啊?”陳君颢一臉嫌棄,“完全看不出來跟中秋有屁的關系。”
梁家耀啧了一聲,給塑料袋打了兩個結:“到時候再挂倆燈籠不就有了。”
看着倆人在收拾,姜乃也不好一直幹坐着,就幫忙把地上的不鏽鋼湯鍋裝回保溫袋裡。
這保溫袋看着沒多大,但撐開底下方方正正的,剛好把湯鍋裹得嚴嚴實實,怪不得陳君颢剛拿來的時候還冒着熱氣。
還是個五彩漸變的袋子,邊上印着幾個粉色鑲金邊的大字。
“……冰皮月餅?”姜乃念了出來。
“嗯?想吃?”陳君颢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是。”姜乃說着,把湯勺卡進鍋和袋子間的縫裡。
“找天給你帶兩盒小的。”陳君颢邊說,邊把砧闆上蓋好的飯盒一股腦“嘩啦啦”全掃進了另一個保溫袋,随手往地上一擱,“順便也給梁叔帶一盒。我媽她商場裡搞大促,買了一堆,都吃不完。”
“哦。”姜乃應了聲,“湯鍋放哪?”
“先放地上吧。”陳君颢說,“我走的時候再拿。”
梁家耀扔完垃圾回來,把砧闆和墊高用的那摞塑料凳放回原位。
“你現在就直接去華哥那嗎?”梁家耀問。
“不急。”陳君颢說着,拉過凳子就這麼大咧咧地坐下,“剛吃完飯,先消化消化。”
菜市場裡頭沒有空調,隻有頂上時不時會噴點水霧當降溫,幸虧前後大門都是敞開的,空氣對流,沒那麼悶熱。
梁家耀從台底下拉了台風扇出來,檔位調大,也拖着凳子坐到陳君颢邊上。
“诶,你去華哥那時候,千萬别提駐唱的事。”梁家耀說。
“幹嘛?”陳君颢岔開腿,揚了揚衣領,“之前不是找到新駐唱了嗎?那人幹嘛了讓華哥大動肝火?”
姜乃瞥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挪凳子,掏出手機看起樂理視頻,把聲音調小了些。
“拉倒吧,那個駐唱拽的要命,說中秋沒空,趕别的場子去了,給華哥氣得半死。”梁家耀大手一揮,歎了口氣,抱怨道,“華哥還說要搞什麼創新,整天唱那些舊曲子無聊死了,要來點新花樣,我都不知道他想搞咩。”
“所以他又給我安排節目搞創新了?”陳君颢抱着手臂,跟着姜乃手機裡傳來的若有若無的節奏,身體前後晃悠着。
“诶你怎麼知道!”梁家耀嘿嘿一笑,大力拍了把陳君颢的肩,“壓軸大戲依舊留給你了歌王同志。”
“我真草了。”陳君颢笑了笑,餘光瞥了眼正專注盯着手機的姜乃,手肘輕輕碰了碰他。
“诶,中秋你要來麼?”
“啊?”姜乃猛地擡起頭,愣了下,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我?來哪?”
“梁家耀和我一死黨開的店。”陳君颢說,“中秋搞活動,可以一起玩。”
“不了。”姜乃頓了頓,“我又不熟。”
“你跟我熟就行了。”
姜乃一怔,擡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