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莺飛,橫亘在涅槃國和無雙國之間的大河解了凍。渾濁的河水滾滾東去,如同千萬匹褐色健馬齊齊奔騰。幾艘小漁船乘着滾動的馬背,在滔滔大河中浮浮沉沉,仿佛随時會被颠下馬去。
雲疏雨和影一就在這樣的小船中。
兩個月前,雲疏雨趕在年前出鎮西關。她本想着年關當前,走親訪友的百姓增多,各地關卡皆會放松盤查。她可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可惜涅槃國出了變故,關卡排查不僅沒有松懈,反而更加嚴謹。她不得不潛伏兩個月,獲得一個新的合法身份,正式開啟南下之行。
渡過分界的大河,當日便抵達江州城。
影一安頓好衣食住行,便在雲疏雨的授意下舉起“遊醫”的牌子,開始走街串巷,打探消息。
雲疏雨也沒閑着。她按照手中劇本描述,走遍江州城,重點關注原主的産業。
過了幾天,到了二月底,影一重新和雲疏雨在約定的地方彙合,兩人交換情報。
自雲疏雨和葉栩生逃出升天,甯遠澤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打壓士族門閥,掃蕩山匪,徹底收歸半個涅槃國的民心。
如今,甯遠侯府如日中天,頗有當年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威勢。
葉玲琅也活得出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她不僅養好了傷,更成為涅槃國上下人人稱頌的才女,所做詩篇廣為流傳,在學子心目中更是女神般的存在。如今,葉玲琅已被封為文運公主,賜婚甯遠澤,地位等同于長公主。
可以說,甯遠澤和葉玲琅已掌控整個涅槃國。而涅槃國原先的謝、王、盧三個世家大族,已經被擠到政治的邊緣,岌岌可危。
若葉栩生晚走三個月,便很難借助士族的勢力,走出涅槃國。
為此,影一慶幸無比。
雲疏雨卻道:“有我在,生生不可能走不出。”畢竟有女主光環罩着。隻是,時機不對的話,她和葉栩生的出逃會多吃許多苦頭。
影一沒有反駁。葉栩生能順利回到無雙國,确實有雲疏雨的大半功勞。
“雲姑娘,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影一問。
雲疏雨面無表情地說道:“去皇都涅槃城。”
“啊?”影一疑惑片刻,便應聲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一哥,還記得我們的目标嗎?”一哥是雲疏雨特意為影一起的稱号。她可不想哪天“影一”一喊,甯遠澤的影衛也被招來。
“記得。”
“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去涅槃城嗎?”
影一搖頭。
雲疏雨緩緩道:“我這幾日注意到,那些鋪子的盈餘部分全都被送往涅槃城,這些分店除了必要的開支,半點都沒留。”
影一若有所思道:“姑娘是說,我們去都城……我會打探清楚銀子去向。”
雲疏雨擺擺手,漫不經心道:“你打算去哪裡打探,跟誰打探?”
影一有些茫然,手足無措。
雲疏雨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都在鑽研醫術上,這些事情你和我一樣不在行。”
影一略微臉紅,說道:“雲姑娘聰慧,不是我能比的。”
雲疏雨道:“熟能生巧罷了。”前世看過的小說和曆史很多,經曆過的事情也多,看問題自然會稍稍全面一些。她在邊境潛伏兩個月,也并不單單隻是為了獲取一個身份。“我們隻需要掩藏好身份樣貌,大搖大擺去涅槃城就行。”
*
兩日後的二月二十二,江州去往涅槃城的官道上多了一位正在被一群乞丐暴打的年輕小厮和一位站在旁邊哭紅了眼的小姑娘。
小厮長了一張丢進人海中便再也找不到的臉,從鼻子到眉眼都很普通。如今這張普通的臉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顯得巨醜。不過,醜歸醜,他還是很勇敢地張開雙臂,獨自攔住來自乞丐的毒打,将小姑娘牢牢地護在身後。
小姑娘則長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紅着眼,挂着淚,手帕遮住半張臉,梨花帶雨地朝着路人們挨個求救。
這其中也有不少男人心軟上來解救,可乞丐足有八個,且都為男性,他們還沒上前就被吓走了。
照此下去,等到小厮被打得奄奄一息,小姑娘的命運便難料了。
路人們遠遠地觀望,指指點點,多有心疼與可憐,卻無人再敢上前。
小姑娘仿佛認了命,咬了一口下嘴唇,小小的身闆擋在小厮身前,說道:“你們這樣做,就不怕官兵嗎?”
乞丐停了傷人的動作,狂笑道:“官兵忙着下地幹活呢,哪有空管你的死活。”
小姑娘色厲内荏道:“你們到底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