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勁野看着他:“我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如果楊森傳看了信的内容更不會去死了。
因為那封信是林勁野從地上撿的。
陽欽松說他寫不完了,那封信被他揉成紙團扔到了垃圾桶旁邊,是林勁野自己撿起來了。
他怕楊森傳趕不上,他怕給楊森傳帶不了話,他怕陽欽松沒任何東西留下來。
于是,他撿了起來,但是沒直接交給楊森傳。
從醫生确診死亡,到拿死亡證明再到殡儀館火化,楊森傳全程屏蔽情緒極其冷靜地處理完這一切,直到塵埃落定入土,他才像失了魂卸了力一樣完全垮了下來。
崩潰的情緒,壓抑的哭聲,至今仍沒走出來。
林勁野想跟上去的時候被楊森傳攔住了,他說放心,陽欽松頭七都還沒過他不會有事。
于是,林勁野憋到頭七這天才來找他。
信的内容隻有林勁野知道,現在又多了個楊森傳。
楊森傳看完後什麼話都沒說,還是林勁野問了一句:“沒别的想問的?”
楊森傳沉默了一下:“這是他親筆寫的?”
林勁野頓了一下:“是。”
信裡陽欽松說會給他寫十封信,一年給他看一封,楊森傳苦澀地笑了笑:“信,我知道,他就是想吊着我。”
“不想讓我死,所以用信吊着我。”
“他慣會折騰我。”
“信”的效果很好,楊森傳不僅沒有尋死覓活,反而開始回歸正常生活,就是經常性找不到人。
徐子瑤都大呼異常。
“總比死氣沉沉在家裡好。”林勁野嘴上叼着一根煙說道。
“三哥……”徐子瑤又看向他,猶豫着開口:“小寶他……”
“嗯?”林勁野有點心不在焉,朝她看過去。
徐子瑤立馬閉嘴:“沒事沒事,我問蘭姨呢,最近……還好嗎?”
林勁野咬了咬煙嘴:“還好,就是不怎麼搭理我。”
徐子瑤抿了抿唇:“再過段日子就好了,時間會沖刷一切。”
林勁野看了眼遠天,淡淡道:“可能吧。”
楊森傳成了一個背包客,徜徉在祖國的大好河山裡。
每到一個可以祈福許願的地方,不管是誦經祈福還是投币許願,楊森傳都會停下來認真地求神祈禱,保佑陽欽松能在下面過得輕松點,當然,如果能讓他多出現在自己的夢裡就更好了。
人還是不能貪心,老天最多隻會滿足一個願望。
那還是保佑陽欽松吧,楊森傳心想,不管保佑什麼,反正保佑他。
他爬山的時候能看見有兩個男孩子在一起挂同心鎖,其中一個說隻要挂了世俗就再也不會把他們分開。
楊森傳看着那個鎖,一時愣怔。
手指對着兩寸證件照上的清俊的人臉彈了彈,輕聲問:“你聽見沒?”
“那我們也挂一個?”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楊森傳立馬進廟買了個鎖挂上,邊挂邊說:“你說好不好笑,那天病房親你的時候還被你媽媽看見了……”
頓了一秒後他又繼續說:“我們都沒考慮過世俗,卻敗給命運。”
“神不渡我們啊。”
在山頂等待雲海出現,周圍人紛紛舉起自己的高清設備——手機準備拍照。
隻有楊森傳捏着那個小小的證件照,正面對着雲海的景象。
“嫉不嫉妒?隻有我能看?”
“該,誰叫你走那麼早的?”
“話說鬼白天會出來活動嗎?你要是聽見的話可别氣壞了,我開玩笑的。”
“鬼氣壞了會不會生病?鬼生病也會身體疼嗎?”
楊森傳一個人嘀咕道。
“打卡!打卡!”一個女生突然喊道:“聽說這山隻渡正緣,下回我們還要一起來!”
“行啊,來呗。”男生捏着她的後脖頸說。
正緣啊?楊森傳想了想。
兜裡手機突然振動了幾下,是林勁野給他回複了新消息。
【這景還挺美的。】
【小陽這證件照也太俊了。】
幾秒後,新消息又彈了出來。
【森啊,别回頭,帶着他的遺憾走,别停留。】
風刮得臉有點冷,他擡頭看,天突然陰了。
好像又有點睜不開眼,怎麼下雨了?遠處的山都看不清了。
“帥哥,你怎麼了?”旁邊有人小聲問,朝他遞過來一張紙。
楊森傳愣了愣,輕輕搖頭。
後來又刮了一陣風,他輕輕地眨眼。
雨在他臉上漸漸幹了。
楊森傳收到陽欽松第二封信的時候是他生日當天,給他平平無常的日子增添了一絲驚喜。
但他每天都在期待驚喜降臨。
寄信的地址是南方的一個小城市,楊森傳查了查地址,也不知道他又是委托了誰幫忙寄的,原以為是給了林勁野幫忙保存,但看起來好像不是。
元旦當天他直接收拾行李飛到了那個他從來沒來過的城市,鹹澀的海風吹拂人臉,楊森傳隻穿了一件衛衣和夾克外套,并不感覺到有特别冷。
海浪一下下拍打在沙灘上,他突然想到陽欽松說想看海。
從外套内兜裡摸出那張照片,他拿出來捧在手心上,笑着說:“這不巧了,來看海。”
“可惜南方的冬季沒有雪,要想在下雪天去看海……那下回我們隻能去威海看看了。”
照片上的人沒有回應,他對視照片沉默良久,突然再次開口,聲音帶着哽咽:“陽欽松,你失約了,布魯威斯号也要拆了,海邊飄雪的時候看海的人也隻剩我一個了……”
“你好狠的心,好惡毒的詛咒……不讓我死讓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