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晖灑在靠山王府的朱紅門匾上,映照的王府格外莊重與威嚴。
風霓裳站在王府大門前,微微擡頭,目光掃過那熟悉的匾額——“靠山王府”。
她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收緊,指尖幾乎掐進掌心,但面上依舊平靜如水。
三年了。她終于回來了。
“雲少主,請。”王府的管家早已換人,他恭敬地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風霓裳微微颔首,擡步邁入王府。
她身後,裴肇和溫辭并肩而行,二人目光和煦神情自若,時不時低頭讨論些什麼。
正廳内,靠山王風臨,不,應該說是由風随假扮的風臨早已等候多時。
他一身錦袍,面容溫和,見到幾人進來,立刻起身相迎,笑容滿面:“這二位便是溫正使與裴副使吧?久仰大名,年紀輕輕便能代天巡牧,前途不可限量。”
裴肇微微一笑,拱手道:“王爺客氣了,靠山王威名我二人自幼耳濡目染,有這樣的機會定要與您親近一二,此次便是我纏着陛下好幾天硬求來的,這一路上還能順便領略這西北的風光。”
溫辭也禮貌颔首:“家父曾說與王爺有過一面之緣,很是敬佩王爺骁勇,若不是父親和兄長還在西南戍邊,這樣好的機會怎麼能輪到我。”
風随哈哈一笑,與二人又攀談了句,這才轉到被冷落的風霓裳身前:“你就是雲旸?”
風霓裳眼睛直直對上他,行了一禮:“是的,雲旸見過王爺。”
風随看着風霓裳那張酷似王妃的面容,心裡不由來的産生了些許慌張。
他十幾歲便跟着靠山王,王妃對他也有頗多照顧,一朝歹念心起,滅了靠山王滿門,再見故人面容,心裡難免生出了畏懼心理。
他伸手虛扶了扶風霓裳手肘:“不必多禮,嶽父既然将你寄名在了王妃名下,她雖已逝,但我夫婦一體,你日後便稱呼我為父親吧。”
風霓裳不動神色的避開他的攙扶:“多謝王爺,我一直跟着老莊主學習醫術,連王妃也不曾見過幾次,說是寄名到王妃名下代替兩位郡主敬孝,但歸根也是為了成全老莊主的念女之情。您身份尊貴,雲旸不敢造次,各論各的便可。”
風随尴尬的将手抽回,仍舊擺出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好,無事,聽你的,不管稱呼怎麼改,靠山王府和祁山雲家的關系永遠不會改變。”
緊接着擡手示意幾人入座:“來人,上茶!”
侍女們魚貫而入,奉上熱茶。
風霓裳端起茶杯,指尖輕輕摩挲着杯沿,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風随的臉。
這張臉,與她的父親風臨幾乎一模一樣。可她知道,眼前之人連她父親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
狼心狗肺,鸠占鵲巢。
明明他們對這個叔叔那樣好,把他當成親人,可他卻趁人不備屠戮了靠山王府滿門,奪了不屬于他的王位。
她的目光落在風随身後的屏風上,那裡挂着一幅畫像——畫中的女子正是她的母親雲懿。
她心中一痛,指尖微微顫抖,呼吸驟亂。
粥婆婆很快發現風霓裳的異常,手輕輕搭在她肩上,一股暖意自肩頭而下,霎時間充斥百骸,風霓裳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裴肇也發現了風霓裳的異常,順着她的目光一瞧,心下登時一驚,這畫像上的女子怎的和風霓裳這般相像?
“裴公子一路從京城而來,路上可曾遇到什麼有趣的事?”風随原本與溫辭談論着朝堂之事,忽然轉向裴肇,語氣随意,卻帶着一絲試探。
裴肇輕笑:“路上風景如畫,讓人流連忘返。倒是上京城最近亂的很,我和溫兄幸好離開了。”
風随意味深長地點頭:“是嗎?那倒是可惜了,上京城距離西京甚遠,本王想幫忙也愛莫能助了。”
裴肇笑而不語,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風霓裳和風随。
他提到“京城”二字時,靠山王和雲旸對這個話題并無任何探究的興趣,還似乎要刻意避開盡快跳到别的事情上。
裴肇暗自思忖:“難道他們真的與國師有勾結?可是看雲旸和靠山王并不熟悉,難道是老莊主和靠山王有勾結她并不知情?”
正廳内的氣氛看似和諧,實則暗流湧動。
片刻後,風随起身道:“幾位遠道而來,想必累了。本王已命人備好客房,若有需要,盡管吩咐下人。”
裴肇起身行禮:“多謝王爺。”
風霓裳和溫辭也起身道謝告辭。
風随笑着點頭,目送幾人離開正廳。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的笑容才漸漸收斂,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一衆人在管家的引領下,走向客院。
風霓裳的腳步不疾不徐,随着管家穿過九曲回廊,餘光掠過一草一木。王府的布局與三年前幾乎一模一樣,
假山石上刻着她幼時頑劣劃下的劍痕,藤蘿架下是母親曾親手栽種的紫藤——如今卻爬滿枯枝,像被人生生掐斷了生機。
她指甲刺入掌心,面上仍端着少莊主的樣子從容淡漠。
因着裴肇強烈要求,風霓裳與裴肇溫辭一行人被分到一個客院之内,随行的老大夫們早在進城之時便都去了濟世堂,因此完全住的下。
是夜。
風霓裳耐不住性子,軟磨硬泡了粥婆婆和梨兒許久,終于答應她趁着夜色出來探一探風羽衣的消息。
給她多穿戴了一件黑羽鬥篷,粥婆婆便攙着風霓裳悄悄出了門。
客院門前,裴肇正倚着朱漆廊柱把玩一枚玉牌。
人已經出來,此刻再退回去更顯得心裡有鬼,風霓裳便從容的走了過去,并未搭理裴肇。
月光落在他蒼白的指節上,透出幾分病态的妖異。
風霓裳餘光瞥見玉牌,想起燕渡關那夜裴肇毒發時,剝去他衣物時這枚玉牌曾從他胸口掉落,玉牌内層紋路與父親當年收到的密報形制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