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漸短。
南部叛亂成為了皇宮裡心照不宣的秘密,太監宮女們伺機逃竄,娘娘們則惶惶不可終日。宮裡四處彌漫着不安的話語,像是一層灰霧籠罩在宮裡。
不知何時,早晨的皇後宮中竟傳出壓抑的哭聲。
大敵當前,所有人都無法獨善其身。平日恨彼此入骨的娘娘小主們竟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細數往日過錯,好的如親姐妹一般。
皇後臉上再不見當日的笑容。
她是皇上的表妹,從小同他一起長大,皇上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他兩人并無什麼情意,本想順爹娘之意嫁與他,安安穩穩過着一生,可卻也不曾想過有今日。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眼見皇上頹廢的窩在那個冰冷的金座裡,眼神一天天灰暗,對王朝歡扭着身子獻殷勤的模樣令人作嘔。
她決定自尋出路。
如今這宮中,隻有一處尚且平靜之地。
皇後這樣想着,牽着坤兒的手,在夜深人靜之時,敲了敲景雲宮的大門。
***
“娘娘,”悠春快步走進來,林清渠将書卷合上:“什麼事?”
“皇後來了,帶着小皇子,此刻正在院中。”悠春道。
另一邊榻上正在低頭書寫的沈祺方聞言立刻收了物什,向着側殿的方向離開。
林清渠也行動起來,她随着悠春走出殿外迎接。
雖說現在宮裡娘娘不是娘娘,小主不是小主的,可畢竟國還沒亡,皇後依舊是皇後。
林清渠快速思考着皇後的來意,一邊恭敬的行禮迎接。
皇後上前,虛扶了林清渠一把。兩人目光相對,林清渠看出皇後心力憔悴,消瘦了不少,沒有從前那份閑心了。
她少見的嚴肅,兩人話不多說,進了宮裡。
悠春引着皇後在殿中主位坐下,小皇子扶坤不願離開母親半步,他坐在母親身邊,雙手挽着她。
扶坤從未來過景雲宮,見了生人難免不安。皇後輕語安撫着,悠春端上了果盤。
皇後看了眼果盤,她搖頭苦笑,捏起一個圓形糕點遞給扶坤:“原先最富貴的景雲宮,如今也吃上這粗制的點心來。”
林清渠坐下首的四角圓凳上,道:“大廈将傾,焉有完巢。”
皇後歎了口氣,看着扶坤吃糕點吃的香甜。林清渠眼神柔和,問道:“小皇子可有五歲大了?”
“六歲了,”皇後撫摸着他的額頭道:“還小着呢。”
林清渠一笑:“我看小皇子目若朗星,日後必是治國之才。”
“有才無命啊!”皇後歎息道。
林清渠從容一笑:“臣妾可從不信命。”
皇後敏銳的捕捉到林清渠的暗喻,她迎上林清渠的眼神:“妹妹這話可算給了本宮希望了。”
林清渠莞爾:“曾經有人對臣妾說過同樣的話,可如今那人已與臣妾分道揚镳。”
雖是遺憾的話語,可林清渠的話語裡聽不出任何惋惜。
皇後順着她的話問道:“是何人?”
“不重要,”林清渠揮揮手:“皇後娘娘既然信任我,那臣妾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不過還請皇後娘娘在日後臣妾需要幫助之時,能及時給予臣妾一臂之力。”
皇後點點頭:“先前我為了自保,總是放縱了她,哪成想到了如今這幅局面,都是本宮的疏忽。”
林清渠起身下塌,她牽起坤兒的手,逗弄着他,以輕松的語氣道:“天下之人無一例外是自私的,總想着以己為先,此乃人之天性,娘娘不必過分苛責自己。”
林清渠牽着坤兒兩隻肉乎乎的雙手,引着他左右舞動,林清渠笑着看着坤兒,道:“此外,臣妾要提醒您一句,坤兒這麼可愛,小心某些壞心腸的人将他奪走喽。”
聽見這話,皇後的身體立馬緊繃起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坤兒,喃喃道:“誰都不能奪走我的兒子。”
“娘娘,現如今不是她能不能,而是她想不想。”林清渠将坤兒送回皇後懷裡。
她字句铿锵:“若要除患,必除其人。就如擒賊先擒王,娘娘,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夜晚濃雲遮月,景雲宮裡的燭火搖曳,明暗之中的細碎話語定着人之生死。
林清渠将皇後送出宮外,盯着長街,心裡狂放又得意。
終于,終于要到那一天了。
半年前她走在這條街上,滿心想着要逃出宮去。如今,這座囚禁着她的宮殿,已經搖搖欲墜。
林清渠決定要推它一把。
她瑕疵必報,小肚雞腸。
這吃人的地方,她已經看不順眼很久了!
***
這是什麼地方?
紅霧彌漫,血腥之氣四溢。面前的道路被血水浸泡,王朝歡挺着大肚子在路的另一頭,直勾勾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