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抒宜今年一共相了兩個,據林慶文說都是梁迅在公司圈子裡精挑細選的。
确實都是精英,但一個精緻利己隻找背靠大樹的白富美,對她不屑一顧。另一個要求女方婚後在家全職,跟梁落在她面前吐槽過的奇葩男如出一轍。
梁落瞧不上,梁迅肯定也清楚,但還是讓她去見,什麼用意一目了然。
但林慶文裝瞎。林抒宜至今不懂,梁迅一個女總裁怎麼會跟當時負債累累的林慶文好上,但她深知林慶文絕對無法放棄這座靠山,所以她不願跟他多談,“我不去。”
但最後讓林抒宜松口的還是林慶文最後那段話。
“還記得陳阿姨麼,跟你媽天天早起鍛煉那個。她給你介紹的,說你媽走前托她幫忙看着,如果抒宜想有個家了,不說條件有多好,至少人品上過關,不能讓你受欺負。人家很熱情的,又着你媽媽的情,我也不好推是不是。”
林慶文向她打包票,說這次男生跟梁迅無關,而且大有來頭,要她穿得體點,最好買點漂亮衣服才好。
但他前兩回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林抒宜沒當回事,連餐廳地址都現導的,直到停在某知名曆史建築前她還在門口頻頻擡頭站了幾分鐘。
門口有個銘牌,意思是這兒曾是某設計師的老宅。很傳統的蘇式園林宅子,林抒宜穿過回廊登上短橋,這才望見遠處一幢三層小洋房,報了名字跟服務員上電梯。
林抒宜向來守時,一般會比約定時間提早十五分鐘。等待的時候她點開林慶文發給她的個人名片。
男方的信息陳阿姨沒給,就連林慶文也一嘴沒提,隻給了個名片要她自己聊。
她沒加,男生全程也沒加她。
男生的微信名是一串英文,全大寫字母,頭像她看不太清,但林抒宜也沒點大圖,息屏後拿出平闆戴上耳機開始玩音遊。
日系搖滾風的曲子,難度調到最高檔。林抒宜卡了将近兩個月,怎麼都玩不到S級,判定線在屏幕上下左右亂舞,她很快就有心無力,第一個音符踩空時,林抒宜擡起頭。
包間燈光偏冷色調,斜打着将大門分割成明暗兩塊。
進門的男人正在接電話,眼神冷倦,垂着眸沒看她,關上門,手拎着西裝邊松了松領帶,陰影在他臉上褪去,光線劃過他棱角分明的臉。
他擡頭,好像這會兒才注意到包廂有人,怔了片刻,指着手機,又往門外一指,出去了。
就像在黑暗的台下站了很久,舞台上的聚光燈突然全數打在她身上,而台上的人也順着光,從千萬個觀衆裡看到了她。
略顯聒噪的電子機械音響徹耳間,林抒宜有那麼一瞬間卻覺得分外安靜,隻剩心髒轟鳴聲。
當下僅存一個念頭。
幸好沒穿那件超舒服但瘋狂起球的寬松衛衣。
直到滿屏的“miss”預示着意料之中的失敗結局,她摘下耳機,揉臉掩飾僵掉的表情,下一刻,男人從門外回來。
他重新穿上了西裝,那種寬松剪裁的款式,低調又有質感,皮鞋特有的踢踏,在空氣清脆而平穩地震顫。
随後坐在她對面,要了菜單在看,他看上去遊刃有餘,很快做出決定,見她愣着沒點,問她想吃什麼。
林抒宜偏過頭,服務員立刻彎腰迎上來,菜單是定制的,她沒什麼忌口,讓服務員拿走後視野被迫開闊,她舉杯喝茶,借仰頭的動作觀察傅斯嶼。
多少年沒這麼近距離面對面了?
七年。
男人五官更加深邃利落,眉壓眼讓他不言笑時顯得不近人情。
他剛剛松過領帶,領帶夾扯歪了,銀色鍊條随他調整坐姿晃動,卷袖時很随意地瞥了一眼手表,表盤折射的光與袖扣同時閃落眼底。
宕機的腦袋緩緩重啟,林抒宜唯獨想的是…陳阿姨跟她媽媽的友情有這麼深厚嗎?她們不是單純的廣場舞搭子嗎?
林抒宜了解傅斯嶼的家境,早在八年前。
但她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母親去世,父親再娶,目前全家固定資産隻一套老城區的房,以及持續虧損的夜校。雖然梁迅事業有成,但跟她毫無關系,而且論家世與他也是雲泥之别,所以林抒宜無法想象陳阿姨是怎麼有這個人脈,就為了辛麗死前一句囑托,給她聯系到這輩子幾乎見不着的人。
眼前的男人正将話題引入正軌,跟所有相親對象一樣,他正在做簡短的自我介紹,他的家世像一份被世人閱遍的完美簡曆。
女生從他落座後就收起平闆,此後,眼光牢牢地黏在手機上,傅斯嶼邊說,邊看她點進一個又一個聊天框,表情嚴肅,看上去很忙,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林小姐?”他耐着性子問。
眼前人忽然唰地挺直背,眼睛直勾勾望過來,“你認識我?”
傅斯嶼:“我應該認識你麼?”
很傲慢的反問,像極了她前領導,林抒宜有一瞬間應激,下意識解釋,“不應該,畢竟我們之前沒加聯系方式,但我以為介紹人有提前說過。”
她開始自我介紹,說完學曆工作、家庭條件,又補了句,“我不是宜市本地人,一直在舟市生活,高考才考到宜市來的。”
說這話時林抒宜緊緊盯着傅斯嶼的眼睛,他沒有像聽到認知之外的話,有任何挑眉,擡眼的動作,隻是聽完點頭示意。
看來是真不認識她了。
林抒宜彎唇自嘲,想起他剛才自我介紹的話,回神道,“你說你讀書那會兒組過樂隊?什麼樣的?”
“cracker.”男人擦手巾的手一頓,意味深長望她,“最近他們在宜市有演出,你不知道麼?”
“啊,有印象。”林抒宜恍然,“我朋友在追,但我記得主唱姓楚——”
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林抒宜随手點開林慶文發來的圖。
她匆匆一瞥,沒來得及維持對話,臉色稍滞,随即冷意攀上後脊。
是一張法院傳票,案由為著作權權屬糾紛,公章紅印觸目驚心。
她被聚星娛樂...起訴了。
“嗯,六年前樂隊重組過。”餐桌另一側,男人放下茶杯,見眼前人僵着臉一動不動,饒有興緻問,“你臉色很差。遇到什麼難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