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抒宜很難形容當下這一刻的感受。
或許是樂隊佛系慣了,簽在聚星這麼多年也沒規束過野周,她見過太多品牌或者個人以愛為名打着cracker旗号盈利,雖然偶有粉絲提出抵制,但樂隊持默許态度,粉絲也漸漸覺得不是什麼大事,要是cracker或聚星想管早就管了。
包括她,雖然理智很清楚這是侵權行為,但潛意識就沒想過樂隊方會起訴。
直到前幾天她刷到一個圈内團長的法律求助,說自己接到調解員電話,不知道真假。
是個原始号,所以評論很少,林抒宜很快劃過,退出去後鬼使神差搜索接到調解電話的處理方法,搜出一些打假識破騙局的科普。
老實說她當時松了一口氣。
可此刻,白紙黑字的法律文書安安靜靜在手機躺着,一字一句踩碎她隐藏着的僥幸。
林慶文一個電話打過來,林抒宜挂斷,發消息說先替她拿着,等會回來再說,屏幕反射冷光,映出她難堪到愣怔的臉。
林抒宜從小到大都是好學生,犯過最大的事就是早自習遲到。這會兒臉燙得不輕,有一種誤入歧途卻被當場抓獲的窘迫,半響才意識到傅斯嶼在發問,慢吞吞回,“沒什麼。”
如果是經紀公司想徹底懲治侵權行為,那肯定不止她一個人被告,公司大概率批量起訴。索賠金額是多少?調解可能性多大?
傅斯嶼作為公司負責人,這事會不會經他的手?他知情嗎?
情況緊急,林抒宜顧不上吃飯,“不好意思傅先生,說實話我們差距太大,我想你比我清楚這場相親不會有結果,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
她拎包匆匆起身,走到門口時男聲從身後傳來,“是認為我們不會有結果,還是收到法院傳票急着趕回家?”
“……”
語氣倒很平和,尾音稍揚,挑起來,刀刃似的割人。
林抒宜呼吸一滞,思緒紛亂,背對着他緩了會兒,消化完傳票沒半點假的殘酷事實,這才艱難掉頭,“你怎麼知道?”
兩人面對面坐着,她的手機平放在白瓷茶杯後,不可能被他窺見。
難道是……
“你的藍色帆布包裡有張名片。”傅斯嶼說,見她滿臉凝重,解釋道:“工作人員收到的物料,聽說隻要關注公衆号就能送?”
“你怎麼知道名片是我的?”林抒宜冷靜反問。男人慢條斯理說,“名片上的聯系方式,跟你的微信号一樣。”
陳阿姨把他的名片提前推給她,想必也同樣把她的推給了傅斯嶼,這倒說得通。
懸着的心再度落下,林抒宜一時說不清悲喜,抿唇重新坐回去。
包廂很靜,隻剩湯匙碰撞碗瓷的窸窣脆響,男人自顧自吃着,事不關己又從容不迫。喝掉第三杯茶後,林抒宜開了口,“不好意思傅總,其實我騙了你。”
剛才還叫先生,現在就成傅總了。傅斯嶼輕挑眉,好笑道,“騙我什麼?”
“我是cracker的粉絲,也是…你的粉絲,很早就追團了,挺狂熱的。”林抒宜坦白,“一開始沒說是覺得不合适,畢竟你早就退團了,而且現在是私人時間,我不想用粉絲身份打擾你。”
不隻是關注公衆号就送包,傅斯嶼肯定知道她開團的事。
如果僅僅是免費發物料,壓根談不上侵權,更不知道她收到傳票。
殘餘的丁點旖旎心思散得一幹二淨,林抒宜目前隻想打感情牌求一線生機。
“我從向日葵酒吧開始追你們的演出,當時我高二,我媽媽生病了,是你們的歌陪我度過那段艱難時光,那時候我真的場場都追。”林抒宜情深意切,“一開始做這個帆布包就是想跟老師們互黑,順便宣傳一下型糊染手藝,給夜校引流。但是沒想到反響這麼好,很多老師一直問我能不能開團賣,我被大家的熱情沖昏頭就……”
她微妙地停頓,傅斯嶼垂落的眼睫又撩起來,“早期粉?現在還在追麼?”
林抒宜堅定地點頭。
男人随意問,“這次巡演你最喜歡哪首歌?”
她思忖片刻,報出一首熱門歌。
就見男人笑了下,“這首不在巡演歌單。”
“……”林抒宜避開他的視線,尴尬找補,“你問固定歌單嗎?我以為點歌的曲子也算。”
“但我真的是你們早期粉,”她垂死掙紮,語氣有點蔫,“尤其前三張專,到現在也很喜歡。隻是樂隊重組後風格大變,主唱風格跟你差很多,沒那麼吸引我了,所以…”
看在我那麼“喜歡”你的份上,你能不能放過我。
她等着傅斯嶼問,但男人話鋒一轉,“這是你今年第幾次相親?”
林抒宜不适應他突然轉變話題,隔了會兒才回,“第三次。”
“哦,”傅斯嶼面無表情,“這是我第三十次。”
三十次,現在九月份,平均到每個月也有三次,相當于每周都得相親。
非常驚人的數目,林抒宜咂摸數秒,“你的意思是…”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困擾,那也有必要讓你了解我的現狀,”男人冷冽的語調響起,“林小姐,我需要一個搭檔讓我脫離此類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