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對她家情況不了解,林抒宜簡略道。
“換賽道了啊。”
女生隻撂了這句,專心緻志看材料。一時間,會議室隻剩紙張翻頁的窸窣輕響。
“其實這幾天所裡陸續有cracker粉絲來找我們做法律咨詢,”讀完訴狀,陳清思考片刻,“說實話證據确鑿,聚星法務那幫人都是紅圈所挖過去的,這次大概是受上頭指示鐵了心要整頓,不然不會跳過律師函直接起訴。”
“你的訴求是什麼?”她問。
林抒宜:“如果應訴的話,以我的情況賠償金額最低能談到多少,或者我能申請私下調解嗎?”
來的路上她看過材料,瞄到原告索賠那串數字倒吸一口涼氣。
“我沒法給你具體的金額,但按照以往的經驗和标準,至少能壓三分之一。”陳清轉着筆,筆尖落在數字上,“一般來說可以私下調解,但這幾天我們也跟對方溝通過,聚星法務态度很強硬,堅決不肯撤訴,就算知道被告有很多死忠也緊咬不放。所以你要做好死磕到底的準備,但你放心,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盡最大努力幫你降低損失,維護你的合法權益。”
就答辯意見再交流了會兒,林抒宜打道回府,沒回老城區的家,而是回租房。
剛到家就收到房東的催款,林抒宜轉賬後點進手機銀行,想到可能賠付的金額,以她目前的積蓄,交完就養不起租房了。
她重重癱倒在床,随即開始整理傅斯嶼要的報告,包括她的個人基本信息、兩人的感情發展線和戀愛細節。
見他父母就在三天後,而開庭還要三周。
從重要性水平排序那也是優先從傅斯嶼入手,争取撤訴。
她花了一天半把報告整理好發過去,甚至做了個PPT,傅斯嶼沒給意見,隻說周日下午會接她一起過去。
她問對着裝有什麼特殊需求嗎,他也隻是說你看着穿。
跟領導講話就是費勁,但這事對林抒宜來說很重要,所以她锲而不舍
-傅總,能透露一下您父母平時跟你和女友約飯一般穿什麼嗎?這個飯局對我來說很關鍵,拜托了。
對方飯點才回
-沒注意。
-他們不介意這個,按你平時穿。
傅斯嶼母親是大學教授,跟丈夫異國分居,帶着傅斯嶼在英美生活十八年,然後回國任教。他父親退休後把事務全權交給傅斯嶼,做撒手掌櫃,一心全是花花草草,樂得清閑。
既然母親是教授,應該不喜歡太花哨的着裝?
可畢竟是富貴人家,穿得太随意,顯得她工作态度不端正。
林抒宜翻出衣櫃最貴的一件晚禮服,心想再怎麼着也得搭一件價格相配的西裝外套,頭發也得燙下,臉上的妝也不能太廉價…
杵在衣櫃前站了半響,最後掠過手機裡的電子合同,腦子霎時清醒了。
前期投入太大,要是功虧一篑,這些都是她無法挽回的沉沒成本啊…
但都火燒屁股了也不差這點錢。最後林抒宜還是咬咬牙,給自己約了燙發。
傅家老宅在近郊以南,跟租房隔得太遠。赴約頭一天林抒宜特地回老城區住,隔天一大早就起了,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穿兩件剛好合适。
傅斯嶼的車停在樓下,林抒宜趕緊下去,出去前被林慶文拉着掃一圈,“穿這麼正式幹嘛去啊?”
“你覺得我像去幹嘛的。”林抒宜站直。
林慶文從嘴裡掏出牙刷,從她一絲不苟的精緻燙發到削尖閃亮的高跟鞋,“去結婚...?”
林抒宜:“?”
“這隻是個普通的禮服,結婚有我這麼随便的嗎,你不懂,”林抒宜翻白眼,走前又喊住他,語氣多了一絲猶疑,“現在很多都市麗人都這麼穿的,真的。”
“我其實也沒有穿很正式啊?”
回應她的隻有虛空。
昨天剛從國外飛回來,晚上隻睡了兩小時,此刻傅斯嶼還在倒時差,半阖着眼,直到車門咔哒一聲細響,将他從半昏睡中喚醒。
“不好意思傅總,久等了。”女生掩着胸口彎腰坐下,薄而豔的裙随冷空氣搖曳。
裙擺過長,落在車門外,她輕輕掀進來,坐正後也不看他,隻是将細波浪似的頭發撥到耳後,耳環閃爍晃動,與戒指上的碎鑽此起彼伏,最終比她眨眼的頻率都要慢。
明亮的柑橘味在冷空氣散開,傅斯嶼一時分不清是香水還是她頭發的香氣。
車子緩緩啟動,右側視線長久地在她臉上停留,林抒宜心跳到嗓子眼。
說實話她很沒底。
晚禮服還是當年林慶文再婚時,梁阿姨送的見面禮,大手筆,很貴重,但她壓根沒穿過,工作最常穿的是西裝,她也沒參加過晚宴。
或許是把傅斯嶼妖魔化了,她總覺得自己應該穿到晚宴規格才适配。直到林慶文那句話把她拉了回來,她隻是…以女朋友身份去跟他家人吃頓飯。
結果好像搞得太隆重了。
但那怎麼辦呢,說到底還是心虛,要跟半生不熟的人互飙演技,怕被識破戰戰兢兢,又不能退縮,隻能硬着頭皮下去。
結果就這樣了,她看得很清楚,傅斯嶼望過來很輕地挑了下眉,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
在她要因尴尬而亡的前一秒男人終于移開目光,“隻是吃個便飯。”
林抒宜臉有點紅。
“費心了,很漂亮。”他說。
林抒宜:“應該的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