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踢踏漸行漸遠,林抒宜等了會兒,沒等另一人出來,幹脆走進去。
觀景台撇了兩把搖椅,傅斯嶼坐在其中一把上,見着她也不驚訝,偏頭問,“她跟你怎麼說的?”
林抒宜沒想他問這個,“問我聽到了什麼。”他好整以暇,她老實作答,“風太大,什麼都沒聽到。”
但該看的拉扯都看到了。
傅斯嶼點頭,指尖搭在扶手上,無意識地敲打,面色稍緩道,“傅肖兩個月前給我找的相親對象,忘記推,正好楚樹峰有意接洽樂青第二季,見面前已經解釋過了,我有女朋友,隻是個工作餐。”
語氣溫和,像男友報備。林抒宜一時沒接上他的思路,“好的,傅叔叔跟我說過了。”
男人嘴角彎着瞥她,雙腿交疊,“他怎麼解釋,說找人跟我相親,不小心找上你繼姐,實在不好意思?”
這話很不好回,林抒宜尴尬搖頭,“其實沒關系,我不介意的。”
她知道傅斯嶼跟梁落有一段。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傅斯嶼一開始沒找上梁落,又或許找過,她不知道。但男女感情糾葛實在常見,無論她在其中充當什麼角色,她都沒興趣了解。
隻是難免怅然若失,如果傅斯嶼提出結束,十萬塊的快活可沒那麼好找了,而且以梁落的性格,絕對陰魂不散帶着傅斯嶼在她跟前炫耀這位金龜婿。
想到就煩。
“你可以介意。”女生眼尾耷拉,膝蓋并攏,安靜而拘謹地坐着,明顯興緻缺缺,傅斯嶼稍側身道,“從合同層面講,我需要充當你的男友,在我父母前演戲。就像你說的,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至少在這點我們是平等的關系。我沒有毀約的癖好,也讨厭麻煩,如果你因為剛才的事對我有意見,又憋着不說影響我們——”他思考片刻,“培養感情,這會讓我困擾。”
“作為我名義上的女朋友,你的感受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他冷靜總結,“對我有意見你可以提。”
如果傅斯嶼不打算毀約,培養感情,哪怕隻是為了充門面演戲,對兩人來說确實必不可少。
得到不毀約的準信,林抒宜懸着的稍落,她卸下防備,感慨萬千,“...您是個好領導。”
傅斯嶼沒想到女孩半響就憋出這麼句,“就沒了?”
“有的。”台邊涼風習習,林抒宜疊着大衣排扣直打顫,下意識往他那兒靠近,躲風,“合同上說,演戲期間雙方需确保單身且不陷入任何情感糾葛。”
“我跟我繼姐關系很不好,所以,”她仰頭盯着他,眼瞳烏黑透亮,像狡黠的貓,“後續樂隊與綜藝的交接工作,我不希望你參與,無論工作餐還是别的什麼,我都不想你去。”
她在感情方面從來都很小心眼,也記仇,尤其讨厭做受氣包。
說完挺不好意思,小聲補充,“雖然對您來說或許會很艱難...”
女孩頂着一張無辜又感傷的臉,多年前也是這樣,眼神純真執拗,一開口卻直白赤/裸。便利店光線透着冷感,唯獨她臉是燙的,抓住他的袋子不肯他走。
傅斯嶼短暫失神,片刻後想到她最後那句,問“我有什麼艱難的?”
“我懂。”她用眼神安撫他,以一種身經百戰的過來人語氣。
傅斯嶼挑起眼笑道,“你懂什麼了?别亂懂,我跟她從來都沒感情。”
但你們接過吻,剛才還有肢體接觸。
林抒宜咽下七零八碎的想法。傅斯嶼給了台階,但不代表他們真正平等了,她隻是在有限的自由裡亮出底線。這僅僅是一段虛假的人物關系,他沒義務向她袒露感情曆史,就像她也對前任避而不談。
況且一旦問起接吻,勢必牽扯往事。傅斯嶼都忘記她了,她還記着,顯得他多重要似的,但事實隻是她天生記性好。
所以林抒宜點到為止,卻見他突然起身,“在這等會兒。”
男人一走,夾雜着碎雨的寒風灌入衣袖,雨勢漸烈,林抒宜跑到走廊躲雨,不久見他走過來,把薄毛毯遞給她,“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對了,”電梯下行時他忽然說,“關于設定的事我提前給你說下,我們大一開始談戀愛,但真實情況是,你大一有男朋友。”
林抒宜:“...抱歉,是我的疏忽。”
一開始她隻想着貼合真實經曆好共情,畢竟見面看的是真情流露而非邏輯缜密。
從他父母家回去後她才察覺不妥。傅家隻要有心,稍微調查就能戳破謊言,但這事完全是她的鍋,她沒想好怎麼跟傅斯嶼交代。
“不是要指責你,我當時也沒上心。”傅斯嶼掠過剛才刷新的朋友圈,難得有些頭疼,點開張楚禮半小時前曬出的旅遊照,“這是你男朋友,沒錯吧?”
林抒宜伸長脖子,照片中的男人确實是她前任,而女生挽着他的胳膊對鏡頭淺笑。
配文也很簡單,“領回家喽。”
林抒宜心态平和,直到目光掠過發帖人的備注,表妹。
她呼吸驟停。
男聲适時傳來,“我舅舅的女兒,張楚禮。”
電梯門打開,一聲驚雷響徹古堡,引得頂燈電流不穩,光束乍暗。
昏暗中林抒宜條件反射揪住身邊人的衣角,被他垂眸注目時松開,讪讪心虛,說不出一句話。
人生總是充滿戲劇性。
無論是她莫名其妙變成傅斯嶼的假女友,還是她那個爛成臭蟲的代餐前任搖身一變,變成傅斯嶼的...妹夫。
就算謊言被戳破,也不是沒有解決的餘地。
說辭千千萬,這都是次要的。她大不了可以徹底坦白兩人最初的糾纏,楊帆、cracker其餘隊員,多的是人證物證替這段過往保駕護航,隻要傅斯嶼願意合作,她們可以重起一段真實到堅不可摧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