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擡起手仔細整理了下衣裳,便帶着琉璃前去。
京城的盛夏,比江州熱上幾分。養心殿外,烈日高懸,青石地面也被曬得滾燙。
“皇上,您見見臣妾吧!”
此刻,柳青青正狼狽地跪在養心殿門口,往日裡她那總是精心打理的衣裳,如今已是沾滿了灰塵。由于不停地叩頭哀求,她的鬓發也散落開來,幾縷發絲貼在汗津津的臉頰上,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模樣蕩然無存。
“皇上!您聽臣妾解釋,臣妾的父親是冤枉的!隻是一時蒙了眼,才會受許賦蠱惑,柳家是冤枉的!”她聲淚俱下。
“容貴妃,這又是何必呢?”清冷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祝明月心中五味雜陳。她本是這後宮中風光無限的貴妃,萬千寵愛于一身。如今卻也因家族之事,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
“你這個賤人!說,是不是你朝皇上告的狀?”柳青青見她前來,原本悲憤的眼神瞬間變得怨毒,竟是作勢就要去抓她的臉,“平日裡就你最不安分,你這個狐媚子!如今竟然還敢陷害本宮的父親,本宮今日定要叫你好看!”
戴着尖利護甲的手劈頭蓋臉地甩過來。祝明月隻輕輕向旁躲閃了一步,柳青青就因力竭,一個踉跄倒在了地上。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順着臉頰滾落到耳側,臉上的粉黛被暈染的一塌糊塗。
殿内,祁夜在一衆太監們的簇擁下大步走出,面色陰沉:“柳青青,你鬧夠了沒有?”
見狀,柳青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撲到祁夜腳下,哭泣道:“皇上,求您念在往日情分上,饒過臣妾父親這一回吧!父親真的是一時糊塗啊!”
“你父親公然賣官于商賈,罔顧朝綱律法,朕已經下令革職查辦了。你身為貴妃,不但不規勸家人,如今還在這裡欺淩妃嫔,成何體統?“祁夜眉頭緊鎖,“朕念在你入宮多年的份上,還未對你柳家趕盡殺絕,你莫要再不識好歹。”
柳青青的眼神驟然失去了焦距,喃喃自語:“不可能,父親不會的!一定是有人陷害......”
“将容貴妃帶回宮中,不許再來養心殿鬧事。”祁夜冷冷道。
幾個侍衛立刻上前,架起失魂落魄的柳青青,她的身體軟綿綿地垂着,嘴裡還在止不住地叫喊。
待到那哭喊聲徹底消失在宮道盡頭,祁夜才緩緩歎了口氣:“明月,外面曬,你快随朕進來吧。”
日光透過厚重的窗幔,灑下幾縷暗淡的光。祝明月走到祁夜身邊,輕輕擡手為他整理了下有些淩亂的衣袖。
“皇上,您别太憂心了。貴妃娘娘的父親雖是有錯,但貴妃娘娘久居深宮,想必此事與她并無關系。”
“柳家早有賣官之事,許賦一介商賈,就借助柳家往宮中送進一個許映安,将這後宮鬧得天翻地覆。”祁夜歎道,“皇後今日攔下了貴妃往外私傳的信件,裡面盡是些賣官的詳細賬目!”
“如此看來,貴妃娘娘即便被禁足,也仍在為柳家的事牽線搭橋。”祝明月思索道,“這未免也太大膽了。”
祁夜将信件拿出來,拍在桌案上:“這些信裡,詳細記錄了每一筆交易,樁樁件件,簡直是觸目驚心。”
聽聞,她走近桌案,拿起信件,細細查看。眼前的賬目上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寫明了每一筆交易。買官者的姓名、賄賂的銀錢數額都一一羅列,郡縣縣丞、一州知府,一應有盡有。
“朝堂官職竟成了他們斂财的工具。”祝明月無奈地搖了搖頭,“此等行徑,實在是罪大惡極,視百姓不顧。”
“朕已安排人将其主謀扣入天牢關押,至于容貴妃......”祁夜來回踱步,半晌才沉聲道,“她身為妃嫔,身處高位。本因恪守本分,為後宮表率。卻勾結朝臣、禍亂朝政,更是肆意欺淩宮人,朕絕不能再姑息縱容了。”
“皇上聖明。”祝明月走上前,微微欠身,“容貴妃雖犯下重罪,實在是難以輕饒。隻是她畢竟在宮中多年,侍奉皇上左右。還望皇上能稍留餘地,顧念皇家顔面,也免了外人的無端猜測。”
柳青青縱然罪有應得,可在這宮裡頭,皇家顔面更是重中之重。俗些來說,面子大過天。
柳家雖倒,但其盤根錯節的勢力正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祁夜此刻便是在等一個人給他遞台階,以減了柳青青的懲處。
可即便她罔顧人命、罪無可恕,也要對她這麼仁慈嗎?祝明月想到這裡,不禁有些發笑。
“明月所言極是,朕心意已決。傳朕旨意,将柳氏降為答應,褫奪封号。儉忠,去辦。”祁夜似是滿意,便沉聲吩咐。
儉忠依言緩緩退下。外頭的烈日似是更曬了,掌心也止不住地開始出汗。
祝明月怔愣在原地,忽而想起當日在皇後宮中瞧見的山茶花,一支、又一支地被修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