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邊才泛起一絲魚肚白,整個行宮就已經忙碌起來。
車輪滾滾,馬蹄聲聲,長長的隊伍蜿蜒。衆人便浩浩蕩蕩地啟程回宮。
祝明月身子仍未好徹底,臉色不怎麼好看,隻微閉着雙眼,半倚在馬車裡。
越往着京城的方向去,天氣也愈發熱了起來,悶熱的空氣讓人呼吸不暢。
馬車本就擁擠,更何況此時,祝星闌也坐在其中。姐妹二人面對面地坐着,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顯得格外逼仄,四周的空氣也變得粘稠起來。
沉默片刻後,祝星闌輕聲打破了寂靜:“長姐,是皇後娘娘安排我們坐在一起的,說咱們姐妹也好說些體己話。”
祝明月微微點頭,目光不經意間停留在她雪白的脖頸上。那道疤痕似是一條醜陋的蜈蚣,交錯在她白皙的皮膚間,顯得格外刺眼。
一段時日過去,許是因為柳青青被關禁閉的緣故,祝星闌也少受了些她的折磨。
“你跟我說實話,脖子上的傷到底是怎麼弄的?”祝明月愣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少有的溫和。
“是......容貴妃娘娘,她召我過去,隻因些許小事不合她心意,就拿簪子劃我。”祝星闌的眼眶瞬間泛紅,淚水打着轉,“我在宮裡,每日都要看她的臉色過活,她無事便會欺負我取樂,稍有不順心,就打罵我。”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許映安向來是會阿谀奉承的,哄得貴妃娘娘開心。可我不一樣,我嘴笨,不會說那些讨好的話,貴妃娘娘不喜歡我,所以她們閑來無事就欺負我。”
“你我同為妃嫔,豈容她這般為所欲為。”祝明月皺緊眉頭,“你可還知曉些什麼?告訴長姐。”
“我聽說,她知道長姐不能沾柳絮,于是安排人在長姐的衣服裡做手腳。得逞之後,便打發我來看望長姐,探聽消息。”祝星闌垂下了頭,不自覺地揪着衣角。
“意料之中。可有什麼證據?”
祝星闌皺着眉頭,回憶了半晌:“碧裳,是碧裳!她是錦繡宮裡頭的小宮女,這些都是她告訴容貴妃的。”
“碧裳?”琉璃在一旁聽了半天,猛地驚呼道,“她當日被容貴妃欺負,是小主上前安慰,還送了她吃食。小主分明對她有恩,她怎麼能出賣咱們?”
“知人知面不知心。”祝星闌咬了咬牙,“她借此換取了容貴妃的信任,如今在錦繡宮混得風生水起。”
“我知道了。”祝明月微微點頭,腦海中浮現出當日那個哭泣的少女,心中一揪,不自覺地看向外頭。
馬車外的陽光愈發熾熱,金色的光芒灑在大地上,幾隻飛鳥略過,掀起一層熱浪。
......
闊别多日,終于久違地回到攬月閣,一切照舊。
回宮之後,不知是否是衆人有意收斂,宮中消停了許久,一連數日,再無其他紛擾,安靜得讓人不自在。
盛夏時節,院内的桃花樹已然過了爛漫的花期,繁茂的枝葉變得凋零稀疏,烈日的炙烤下,每一片葉子都恹恹低垂着,了無生機,隻投下斑駁的影子。
“小主,你說這花,怎麼這麼無精打采的?”琉璃站在樹下乘涼,望着眼前深色的枝幹,納悶道。
“天氣這麼熱,當然會枯萎啦!”小桃擦拭着額角的汗珠,“這天氣熱得毒辣,連咱們這些人都被烤得受不了,更何況是嬌貴的花兒呢。”
祝明月靜靜地站在一旁,正聽二人鬥着嘴,遠遠聽見一聲急切的呼喊聲:“辰貴人!”
她循聲望去,隻見儉忠腳步匆匆地從宮道那頭跑過來。
“儉忠公公。怎麼了,這麼着急?”祝明月道。
“辰貴人,您有所不知。今兒一早,容貴妃娘娘就在養心殿門口長跪不起,這都晌午了,天氣毒得很呐,她都快暈過去啦。”儉忠好不容易穩住氣息,急促道,“可皇上就是不肯見她,這會兒正煩心着呢,差奴才來請您一同商議。”
祝明月客氣應下:“麻煩公公來這一趟,我這就去。”
“小主,這是怎麼了,容貴妃娘娘她......”琉璃忍不住開口。
“我也不清楚,先去看看再說。”祝明月話雖這般說着,心中卻隐隐有了猜測。回想在行宮時皇後召她會面,便是早有了打算。如今看來,此次容貴妃的事,絕對是她的手筆,而自己隻需要配合行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