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窗外有一雙鮮紅的眼睛。太遠了,讓人看不真切。
滴答、滴答。
有細微的水流聲。恍惚間竟覺得那是淚,她是誰?是在哭嗎?
“别哭了。”祝明月聽見自己輕聲安慰。
“哈,我可沒有哭。”一個陰恻恻的聲音響起,“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她牽引,緩緩聚焦在那雙瞳孔上。刹那間,眼前的景象陡然扭曲,原本的窗外月色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深的血海。濃稠的血浪翻湧,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氣。
一個身影緩緩從血海中浮現,透着說不出的詭異。天太黑了,隻能聽見她一點點地靠近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窗前猛地看見一張慘敗的臉。
竟是不久前一命嗚呼的柳青青!她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猙獰,嘴角高高揚起,扯出一個誇張而又恐怖的笑容。
仔細瞧,脖頸處的傷口煞是惹眼,鮮血如洪水決堤,隻一味地汩汩流淌,殷紅的鮮血順着她死前的衣裙漸漸蔓延,裙角被浸染成一片暗紅,在地上凝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泊。
而她的眼眶裡,竟不知何時,長出了那樣一雙鮮紅的眼睛,紅得奪目,紅得妖異。她對着祝明月眨了眨眼,身體僵硬無比,眼下卻徑直地流下兩行血淚。
“你…… 你不是死了嗎?”
“死?哈哈哈哈……” 柳青青的笑聲愈發癫狂,她步步逼近,每靠近一分,那濃烈的血腥味便愈發濃烈刺鼻,“對啊,我死了。都是因為你,我死得好慘啊。”
“我沒有害你,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若是想索命,也不該來找我。”
她聽見自己顫抖着開口,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住口,我不想聽!”柳青青怒目圓睜,“是你害死了我!我雖然死了,我也咒你永世不得安甯,我要你在黃泉路上陪我。不、不,我偏要祝你長命百歲,一輩子痛苦無依,讓你生不如死。”
“哈哈。”她又笑了起來,滿是嘲諷,“你自以為自己不争不搶,遺世獨立,實則你隻是個自命不凡、假仁假義的膽小鬼。”
“你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嗎?想得美。你沒法改變這一切,你隻能永遠、一輩子、永生永世逃離不了這個痛苦的地方。”
柳青青的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嘶啞,面目猙獰,像是一個枉死的女鬼。
“本宮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不要!”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驟然劃破寂靜,驚得屋檐上栖息的烏鴉振翅飛遠,消失在無盡的夜空。
祝明月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冷汗瞬間濕透了她的裡衣,淩亂的發絲汗津津地貼在臉頰上,眸中驚魂未定,隻得小聲小聲地喘着氣。
她長了張口,卻未發出一言半語,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近乎失聲。
白天的場景如洶湧潮水,不受控制地在她腦海中翻湧,死死地将人拖下水。
祝明月慌亂地伸手,摸索着點燃床頭的燭台。燭火搖曳着亮起,正映着床邊的窗。此刻窗外再無什麼血紅的眼睛了。
腦海中都是那個怨毒的聲音,趕也趕不走。
“小主,您怎麼了?” 門外的琉璃被一聲叫喊驚醒,緊接着,房門被推開。
琉璃拎着一盞燈盞,匆匆走進來。看到祝明月驚恐的模樣,她急忙放下燈盞,走到床邊,柔聲道:“小主,可是做噩夢了?”
祝明月拉住她的手,手指冰涼:“我......無事。”
話雖如此,可那蒼白的臉色,還有微微顫抖的身軀,又怎能騙得了人。
琉璃瞧在眼裡,滿是心疼,卻也清楚她性子要強,必定不願多提。于是便隻好默默轉身,從一旁取下一條柔軟的長襖,輕輕披在祝明月的肩頭。
二人不語。正坐着,一陣寒風吹過,吹得窗戶 “哐當” 作響,燭火也猛地搖曳起來。二人皆是一驚,琉璃忙起身去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