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對雲枝雖心生憐憫,可她是生是死,實在難以掀起過多波瀾。
若能救下雲枝一命,那無疑是再好不過,可若是她終究難逃一死,也終是循環因果。
雲枝刺殺柳青青之舉,雖手段狠辣,卻也讓宮中衆人暗自松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來,柳青青仗着家族權勢,肆意妄為,橫行霸道,上至六宮妃嫔,下至宮女太監,誰人不曾受過她的磋磨?
如今雲枝如此決絕地了結了柳青青的性命,衆人雖不敢公然表露,可私下裡,又有誰不暗暗稱贊一聲“為民除害”?
祝明月獨自站在正殿之中,四周靜谧得近乎死寂,唯有眼前那袅袅香煙,在空氣中悠然缭繞。
她緩緩伸出手,從一旁的香爐中拈起三炷香。将香高舉至額頭,對着眼前那座慈悲的佛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但願柳青青能泉下有知,做個安甯的好鬼,莫要再入她夢中胡攪蠻纏了。
近來這幾日,柳青青那猙獰的面容時常在她夢中浮現,聲聲詛咒,令她夜夜夢魇,她自是不信夢裡那點毫無根據的詛咒,更是問心無愧,可心裡總還是隐隐地不安起來。
将香插入香爐,那縷青煙徐徐上升。外頭微風輕拂,撩動着殿門的帷幔,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
“小主,屬下求見。”殿外傳來一陣沉悶的敲門聲,緊接着,周順的聲音響起。
祝明月微微一怔,她穩了穩心神,輕聲說道:“進來吧。”
周順大步走進殿内,畢恭畢敬地行了個大禮,片刻後才直起身子。祝明月敏銳地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憂慮。
“小主。” 周順壓低聲音,“屬下去打探了消息,皇上為了雲枝的事,在養心殿發了好大的脾氣,宮裡人人都知道了。”
這絕對是在做戲。祝明月的心跳陡然加快,急切道:“那雲枝她…… 如何了?”
周順歎了口氣:“皇上念及雲枝身世悲慘,事出有因。且柳青青生前作惡多端,罪孽深重,所以特赦雲枝死罪,隻是将其逐出京城,流放至雪域,終身不得回京。”
“雪域偏遠,終年苦寒。她一個女子......”祝明月垂下眼,“何況柳氏餘黨未清,又有誰會放過她。”
“小主仁慈,隻是這也是皇上的旨意,雲枝犯下刺殺妃嫔的大罪,依照宮規,本應處以極刑,能留一條性命,已是皇上開恩。”周順緩緩道。
“也好、也好。”祝明月睜開眼睛,“皇上如此處置,也算是給了衆人一個交代。隻是雲枝這一去,前路難測。”
她還能有前路嗎?二人皆不語。
......
“你聽說了嗎?錦繡宮的那位娘娘死啦。”
宮牆下,兩個小宮女湊在一處交頭接耳。
“這麼大的事兒,誰能沒聽說?死得好慘啊,我姐妹在皇後娘娘宮裡當差,親眼見着她的大宮女雲枝拿簪子刺死了她。血流成河,想想就可怕。”
高個的宮女手上正捧着一疊剛洗淨的衣服,又濕又沉,聞言差點沒拿穩。
“呸!殺得好,真是英勇。就她這樣的人,我恨不得她下十八層地獄。平時在宮裡作威作福,看不起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如今可好,真是應了那句‘兔子急了還咬人’。”矮宮女啐了一口,臉上滿是嫌惡,“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說着,她下意識地揉了揉指節,上頭是被冷水浸泡凍出來的裂口,一時痛得龇牙咧嘴。
“罷了罷了。管她呢,反正她死了,咱們往後興許能少受點罪。” 高個宮女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随即又想起什麼,皺眉道,“不過,這事兒不會就這麼完了吧?畢竟死的是位娘娘,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可皇上非但沒殺了那個大宮女以儆效尤,反而隻是把她趕出宮去,也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