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不必說,所有人都看見了。
季無堯身上戾氣未消,暗紅的血眸盯着那一群人,眸色極冷。
真像啊,當年他是不是如今日這般被人撞見殺人,然後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的,他有些恍惚了。
空氣中一片寂靜,血腥味蔓延開來,衆人恍然回神。
“是季無堯!他殺了三師弟!”
錢子瑄震驚的看着自己懷裡失去生息的師弟,手指顫抖,想要捂住他的心口。
可是那珠子的靈火留存在他體内,他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師弟的屍身被白色靈火吞噬,滿滿化成一灘灰燼,正巧有風過,那手裡的灰燼随風起。
“不!師弟!”
“師兄!”
挫骨揚灰也不過如此。
錢子瑄聲嘶力竭的嘶吼,指尖抓着那一點灰塵,指甲陷進肉裡,他眼裡通紅帶着恨意望着季無堯。
“你殺我師弟!”
季無堯臉上沒有表情,他收了珠子,視線落到錢子瑄身後,孫鈞儒,孫晖,應如雪,元清渡,墨玄……就連後面的人季無堯腦海裡都有印象。
“季無堯,你混進鴻極宗,所圖為何?”
孫鈞儒眼眸裡不悲不喜,他就這樣靜靜望着季無堯,甚至都沒有顯出多少怒意。
這群人裡修為最高的便是他,季無堯也不确定能不能打得過,但是他心裡卻絲毫不怵。
兩百年前他遇到此境地,他驚怒辯解,企圖說明自己的清白,而今現在,他心裡竟然掀不起絲毫的波瀾。
季無堯甚至有些苦中作樂的想,這算不算是熟能生巧。
“季無堯,你闖入鴻極宗,毀了悟道石,殺了我門下弟子,這樁樁件件都有證據,由不得你辯駁。”
“我沒想辯駁。”季無堯伸手解着珠子,開口道:“我隻想問問,那悟道石是何人建的?”
手裡的珠子連成串,隐隐約約有鋒芒畢露,他将一端繞在手上,擡眸,“那個人是你嗎?”
兩人隔空對視,季無堯眼裡帶着恨意跟探究,孫鈞儒古井無波的不動,良久孫鈞儒歎息一聲,“昔日天驕将淪落到此。”
緊接着,他開口下令,“殺了他吧,算是解決了一個禍害。”
他這話一出,他身旁的孫晖上前一步,他擡起枯瘦的手掌,地面隐約顫抖,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應如雪盤着珠子,瞧不出眼底有什麼變化,隻是盯着場中思索。
墨玄隻看了一眼,便沒有忍心再看。
地面顫動,隐約有符文閃現,竟然是一個小型的護山大陣。
周翊在人群後面看着,有些焦急的看了眼周雲章,但他哥隻是警告道看着他,示意他不要亂動。
他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他心裡總覺得季無堯不是那樣的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銀色符文照亮了季無堯的眉眼,将他整個人都襯得發亮,季無堯不屑的瞧了瞧,“我當是什麼厲害東西,原來是護山陣啊。”
孫晖怒道:“小子狂妄,你知道這護山陣的威力有多大嗎?”
“我當然知道,畢竟……”季無堯勾起手指,将手裡的珠子攤開,“二百年前已經破過一次了。”
孫鈞儒搖了搖頭,“可這早已不是二百年前的那個了。”
似乎是在印證他說的話,符文光芒大勝,靈力運轉,上面浮現大大小小的星點,每一星點都是一根根細小的銀針。
若是落下,便是萬針穿心。
季無堯瞳一縮,身上各處仿佛已經記住了那細密的痛楚。
應如雪眉心微皺,他看着那上面細密的光點若有所思。
季無堯徹底失了笑容,他二百年前就經曆過一次,隻不過當年那陣在玄清宗,沒想到這陣法鴻極宗竟也有了。
孫晖蜷縮指尖,正要下令,旁邊忽的傳來一道聲音。
“慢着!”
沈天祁望着困在陣中的季無堯,眼神複雜,他恨不恨季無堯?當然恨。
他親眼看到季無堯殺了他爹,衆目睽睽之下這做不得假。
隻是他想不明白,也想不清楚,那些恨意浸透了他的骨頭,讓他面目猙獰,帶給他長達二百年的濕痛。
所以他一定要問個明白。
沈天祁走上前去,隔着銀幕他望向季無堯,“你當年為何要殺我父親?”
季無堯垂下眼睛,并不與他對視,自嘲道:“當然是修為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你說謊!”
沈天祁神情激動,他哐當一聲砸在大陣上,“你說謊!季無堯!就算你當年走火入魔,你根本殺不了我爹,你們都到底瞞了我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告訴我!”
沈天祁發狂,神情崩潰。
季無堯看向一旁的元清渡,“元長老,不把你們少宗主帶回去?”
元清渡微微皺眉,但卻在原地不動。
沈天祁一拳轟在大陣上,大陣晃了晃,季無堯眯起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重要嗎?就算真的有隐情,那我殺沈毅川不是你們所見嗎?難道你們還不相信自己是眼睛?”
沈天祁眼裡帶了血絲,“為什麼?”
季無堯随意道:“沒有為什麼,因為小爺我修為高相貌好人緣也不錯,師尊卻總誇沈檀珩,我心中不滿倒也正常。”
“你撒謊,明明……我父親最疼你。”
季無堯臉上的笑消失了。
沈天祁眼角通紅,有滴淚要落不落,是凝結在心裡二百年的怨氣,他摸了把眼睛,深吸一口氣,眼底恢複了那熟悉的恨意。
“你說的對,我既然親眼所見,那自然就不需要知道緣由了……”
沈天祁轉身,神色冰冷如臘月寒冰,“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