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珍突然被醍醐灌頂,走的時候都有些恍惚。
羅以嬌不鹹不淡的把真相給戳穿,跟個沒事人一樣,先把院子大門給關上,也轉回去準備燒午飯了。
現代人随手關門早就養成了習慣,現在跟以後不同,現在别說村裡沒有随手關門的習慣,就是城裡家屬院裡,大家也沒有這種習慣,鄰裡之間沒有了門窗遮擋,家家戶戶關系更近一點。
按以後經曆過這個階段的人講的,這個時候“人情味”多一點,以後雖然生活條件更好了,吃喝更方便了,但總是覺得少了“人情味”,覺得人跟人之間不如現在緊密,關系太淡漠了。尤其是住在高樓大廈裡,早出晚歸,回家門一關,連旁邊住的是男是女,住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不過羅以嬌都習慣了,要是她不關門,反倒還不習慣呢。也沒必要因為現在大家都不關門,為了融進去,也跟着不關門,她還是會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慣來做事的。
一個人的飯菜是最好做的,不用考慮别人的喜好,做得不好也能将就一下,要是多做哪怕一個人的,做得不合心意了,可能還會被擺臉色,說什麼“連飯都做不好”之類的。
羅以嬌上輩子經常遇上,這個說她做慢了,不夠勤快,那個說她做的飯菜甜了、鹹了、淡了,總是被人找到機會說上幾句,指揮得她忙得團團轉,等擺完臉色,一頓飯也吃完了,别人拍拍屁股就下桌子了,她還得收拾留下的一堆狼藉,打掃家裡,一天下來,裡裡外外的,累得腰酸背痛。
她也不能說苦,一說就是“我們這個年代的女同志都是這樣過來的”,上工掙錢,伺候家裡,一件都不少,羅以嬌認真回想了下,覺得說得沒錯,她們這個年代的女同志可不就是說的這樣麼。
按以後的話說,就是女人當男人用,費心操勞還得不到好,在家庭裡的地位,還不如人家幹保姆的呢。羅以嬌重來一回,可不想再聽見這樣的話了,所以她躺平擺爛,誰愛做誰做。
一早她熬了點粥,分了一盆在水裡涼着,這會兒盆子帶着涼意,但裡邊的粥隻有微微的冷意,正适合入口,再炒一個青瓜就足夠了。
炒青菜、青瓜這類菜,用豬油來炒是最香的,何況現在的菜可是真正的純天然無添加,保留了蔬菜的原汁原味,本身就很清爽了,再用豬油一炒,味道不比肉差。
反正羅以嬌吃得很香,吃完飯,她順手從鍋裡勺了熱水,把碗筷給洗幹淨。
炒菜也就是兩把柴火的事,炒完菜把火一滅,餘下的火星子都能把水給燒熱,不用重新添柴燒水了。
青瓜是她一早去大伯家的菜地裡摘的,羅永德家的菜地就在附近不遠,種了好幾塊地,各種蔬菜都有,現在這個時節正是蔬菜大批量成熟的時候,幾天就能結一回,大伯母幾個都是勤快人,把菜地打理得整整齊齊,地裡連點雜草都看不見,青瓜在架子上挂了好多,表明上不顯,一扒開葉子到處都是。
羅以嬌懷疑,就菜地裡的那些蔬菜,光是大伯一家根本就吃不完。除了青瓜,還有别的像黃瓜、豆角、茄子之類的,她看也挂得滿滿登登,碩果累累。
大伯家人口看着是不少,但就現在蔬菜成熟的速度,他們吃的速度趕不上成熟的速度,吃不完的都有老的了。
就這,他們還想讓她種菜呢。
她一個人,吃的菜就更少了,吃不完的都得爛地裡了。
中午沒什麼事,羅以嬌睡了個午覺,醒了都快下午兩點了。這會兒太陽毒着呢,都照到大門口來了,羅以嬌隻能搬了根凳子在堂屋門口坐着吹吹風,放松放松心神,可惜她這會兒手邊沒有什麼收音機之類的,不然這樣的日子再聽個電台聽聽戲多美啊。
收音機是大件,一台得上百塊,還得要票,器件廠家屬院裡也沒幾家買了,梁永民和梁蘭蘭同志對這些電器不感興趣,家裡最值錢的大件就是自行車了。
梁永民和梁蘭蘭同志兩個人對自行車很愛護,平時都不怎麼騎,大哥羅衛星結婚後,大嫂趙萍娘家資助了一張自行車票,小兩口又買了一輛鳳凰牌的自行車,平時上工下工都是騎着自行車去的。
羅傑倒是提出來過買一台收音機,原因是他們班上同學家裡有,羅傑去别人家裡聽過,同樣都是工人同志家庭,别人家裡都有,自己家裡也能買——
提出來後,羅傑挨了一頓訓,收音機也沒買成。
家裡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點這種想法,在羅傑挨了訓以後,就沒人再提了。羅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平時羅永民和梁蘭蘭都向着他,這一回,非但沒如願,還教他不要跟别人攀比,狠狠批評了他的壞作風。
羅以嬌一下坐直身體。對啊,羅傑買不成收音機,但是她可以啊。
她有錢啊!
但很快的,羅以嬌又朝後一躺,歎了口氣。
有錢沒用啊,得有票啊。
她手上确實有票,但都是一些糧油票,買副食品能用,像買收音機這樣的大件是需要工業票的,她還記得當初家裡買那架自行車的時候,就是羅永民同志剛升了小組長,廠裡給他的獎勵裡就包含了一張工業票,就是用這張工業票家裡才買上自行車的。
如果要購置大件,手頭上又沒有工業票,就需要找人去換,要麼就從别人手中買。結婚準備下聘禮的人家就是到處去問人換到票置辦的。
羅以嬌沒有什麼熟人,從前在省城讀書的時候大多是獨來獨往,跟同學們交情一般,回渠縣後,還沒有進廠裡工作,沒有發展人脈交際,壓根不知道誰手頭上有工業票。
不過羅以嬌很快想到了一個人,顧雨。
她的小學同學顧雨,拿着她的分配工作證明應該已經進了螺絲廠工作了,正式成為了一名工人同志,她走得急,還沒有好好跟顧雨道喜呢。
她們是老鄉,又有小學讀書的交情,現在還有工作交接的情分,完全可以把這條路子走起來,培養成她在渠縣的唯一人脈。顧雨之前打聽工作的時候,渠縣市面上的事大都清楚,像工業票的價格什麼的肯定一清二楚。
想到這兒,羅以嬌決定給在渠縣的顧雨寫封信問問情況。寫完信,時候也不早了,陽光已經從大門口退到院子裡去了,羅以嬌這才把院子門給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