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雖然這輩子沒讀過書,不認識幾個字,簡單的算數還是會的,知道掙錢的辛苦。她說的還是這幾年的情況,以前掙工分的時候,一年還掙不上這麼多呢。
吃過苦的人,都把錢看得緊。
羅以嬌把後果具體形象的描述出來,老太太一下就理解了,臉上不由得後怕,拍了拍胸口:“幸好你大舅母把藥給拿回來了。”
在金錢和老年交情之間,老太太絲毫沒有猶豫的選擇了金錢。
“可不嘛,大舅母及時呢。”羅以嬌附和。
她再看過去,老太太緊緊閉着嘴:老實了。
有了這個插曲,老太太也不在她面前抱怨張蘭這個兒媳婦了,羅以嬌說讓她别省着也點頭,說了會話,還主動說去幫大舅母張蘭燒火。
羅以嬌順勢在大舅家四周轉了轉,随便看了會,她面生,從門前路過的人不認識她,看了兩眼就走了,羅以嬌也覺得沒什麼意思,轉了會就回去了。
張蘭從屋裡抓了兩把花生出來,讓羅以嬌吃。
自家地裡種的花生顆顆飽滿,看着圓滾滾的,羅以嬌看了看,從裡邊挑了個最順眼的剝開,花生經過曬制,比一開始從地裡挖出來的時候少了點生味,現在還保留了一點,等過年的時候,抓沙土和花生一起在鍋裡翻炒加工,把所有的生氣炒幹,花生就跟鎮上賣的沒區别了。
加工後的花生吃多了容易口幹、燥熱,羅以嬌覺得現在這個濕度就剛好合适,每天吃上幾顆就達到人體所需的維生素了。
羅以嬌吃人嘴軟,朝張蘭誇道:“大舅母真厲害,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種花生種這麼好的。”
張蘭操心得多,家中裡外都要她來操持,平常别人都是說她兇的,羅以嬌是頭一個誇她花生種得好的,眼角的皺紋都加深了:“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咱們村家家戶戶都種花生,比我種得好的多了去了,我就是随便種種。”
“随便種種都能種這麼好,你要是認真種,拿一個村第一肯定沒問題。”
這說詞一套一套的,直把張蘭誇得心花怒放。
張蘭嗔了句:“要不說你這孩子會說話呢。”
老太太老老實實的燒火,不時朝她們瞥上一眼。
老太太生了兩子一女,兩個兒子梁全和梁兵都是老實巴交的性子,娶了兩個厲害媳婦;女兒梁蘭蘭主意大,最有出息,但城市人氣息太重,說話喜歡講究,講派頭,彎彎繞繞的她也聽不大明白。
到了下一輩,大兒子梁全和張蘭生了兩女一子,二兒子梁兵和趙春花生了一子一女,幾個孫子孫女跟他們爸媽性子差不多,有的老實憨厚,有的潑辣,像羅以嬌這樣會哄人的還真沒有。
張蘭在家裡作威作福,不止對她這個當婆婆的呼來喝去,對梁全和兒女也一樣,經常在家裡罵人,别說跟她親近了,大家都怕她。外孫女幾下就把人哄得眉開眼笑的,老太太心裡癢癢的,十分想知道其中的訣竅。
心聲如果轉成實質,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現在!開班授課!
等張蘭燒好飯,跟她們說一聲去叫大舅梁全父子兩個回來吃飯,老太太總算找到了機會,張蘭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到了跟前:“嬌嬌,你跟你大舅母說什麼了。”
羅以嬌:“沒說什麼啊,你不是都聽見了麼。”
老太太其實也覺得羅以嬌沒說什麼,她聽得真真的,統共也沒幾句話,但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幾句話,就把張蘭哄高興了。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了。
相同的話,語氣、場景的不同就會産生不同的反應。誇人也是有學問的,一不容易就容易拍到馬蹄上。
比如羅四弟羅傑。
羅靜芳定親的時候,羅傑想拍一拍姐姐的馬屁,祝福她跟姐夫,結果卻拍到了馬蹄上,被羅靜芳罵了一頓,羅傑百思不得其解,委屈巴巴,最後哭唧唧的寫信給她叫屈。
羅傑這個例子就是一個典型。誇人前沒有做好調研,沒有誇到别人心坎裡,當然不會成功。
她大舅母看着就是裡裡外外一把抓的能幹人,誇她勤快、能幹、麻利,這些她肯定早就聽膩了,也沒什麼心意,要誇她,就要從别的方面入手,比如把這些誇人的細分下,落到具體上,從某一件事上的角度去迎合、肯定,比起那些形容更真誠。
羅以嬌感慨一聲,以真心換真心啊。
大舅和大表哥梁寬最近在挖渠,中午多數是不回來,張蘭燒好飯給他們送過去,今天羅以嬌來,張蘭把人叫了回來。
梁全和梁寬父子一身都是泥,回來趕緊換了衣裳坐過來,朝羅以嬌露出憨厚的笑:“嬌、嬌嬌來了。”
羅以嬌喊人:“大舅、大表哥。”
梁全:“欸欸。”
張蘭把飯菜都端上桌了,招呼他們:“先吃飯。”
梁全剛準備坐下,又一屁股起來,沖羅以嬌說道:“嬌嬌走,咱們先吃飯。”
羅以嬌點點頭:“好。”
午飯是大舅母張蘭燒的,張蘭做事麻利,飯燒得也很有家常風味,不好買肉,她就燒了個臘肉,還炒了幾個蛋,已經是很高規格的招待了。
羅以嬌也有好多天沒嘗過肉沫腥子了,一頓飯吃得很高興,肚子圓滾滾的。吃過午飯,張蘭收拾碗筷去洗了,他們坐在堂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