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羅以嬌提前讓羅衛仁兩個把收音機抱走是有先見之明的。
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後,越來越多的人都知道了河西村這個叫羅以嬌的小姑娘買了一台漂亮的收音機,一大早就趕了過來,守在門口。
羅以嬌在睡夢中,隻感覺耳邊鬧哄哄的,不太吵,有點像夏天裡的知了,躲在屋外大樹上鳴叫,分貝不算大,就是吵得人心煩。
還不如像施大芳夫妻,結結實實吵上一頓。
過了好一會,那些叽叽喳喳的聲音突然沒了,耳邊一下就清淨了。
還未睜眼的眉眼舒展開,翻了個身,又接着睡過去。
她是起床以後,聽見劉鵬說了後才明白怎麼回事。
在她呼呼大睡的時候,門外已經圍滿了一堆想看看收音機的人,就等着她開門進來呢,是後面羅衛華出面,說收音機已經搬到家裡,想看收音機的人才換了地方。
收音機是昨天才從鎮上買回來的,還是他背回來的,就這樣被送了人,劉鵬還有點惆怅。
收音機不是他的,但他出的力是真的。
這種感覺有點像把他的心血送了出去。
而且送的人還是他的好兄弟。
他跟羅衛仁是好兄弟不假,但眼見好兄弟以後日子幸福了,他也不大舒服,這比自己過得不好更讓人難受啊。
劉鵬苦口婆心地勸她:“收音機送出去你舍得嗎?買一台收音機多不容易的事啊,你放在自己家裡不是一回事嗎?”
羅以嬌剛起床不久,才洗了把臉,連早飯都還沒吃。
她看了劉鵬一眼:“點火。”
劉鵬隻能坐在竈台前燒火。
羅以嬌太忙,他也不好開口。
等她麻利的給自己煮了粥,配上兩雞蛋,一碟鹹菜,劉鵬總算找到了機會,剛想繼續勸,鼻尖聞到了一股米香和雞蛋的味道,摸了摸肚子。
還挺香。
現在不是前幾年,家家戶戶吃不上雞蛋,在各家養了家畜後,家裡人平常都能吃上兩口雞蛋了。
但劉鵬不是,他還是過的前幾年的生活。
吃不好,餓不死。
原因也很簡單,劉嬸覺得他太不上進了,不配吃好了。
連他們家的狗偶爾都能沾點油渾腥味:意思是,他在家裡過得還不如狗呢。
這個原因更簡單了,狗能看家護門,還能沖主人搖尾巴,好養活,回報率還高,都不用怎麼費心;養劉鵬這個人就不一樣了,投入大,回報率小,吃得多消耗多,既不會看家護門,還不會幹活養家,到了晚上還要占一個房間。
虧損看不到頭,現在趁他年輕力壯,能收回一點是一點。
羅以嬌看了看,默默把裝雞蛋的碗碟端遠了點。
倒不是她小氣,畢竟劉鵬也算給她幹過活的,她也不是周扒皮,隻榨幹力氣,連點飯菜都舍不得,而是她起來後還沒吃早飯呢,給了劉鵬,她就要重新去做了。
她努努嘴:“想吃自己煮去啊。”
就當是還昨天讓他背收音機回來的人情。
劉鵬神色微動,最後還是沒去,等羅以嬌吃完飯,又催她去把收音機抱回來:“你覺得太重了,我幫你搬。”
“算了。”羅以嬌撐着下巴,一台收音機被送出去的痛開始後知後覺。
昨晚不痛是她太困了,睡着了當然感受不到痛苦了。
跟人來人往的龐大流量相比,想一想,其實也沒那麼痛了。
劉鵬險些上蹿下跳的:“怎麼能算了呢?那可是多少鈔票才換回來的。”
羅以嬌斜睨他:“說得容易,那麼多人怎麼辦?”
要不是堂兄把人叫走了,她被堵得連門都出不了。
劉鵬想說他來出面把人轟走,但想了想自己在村裡的地位,又把話憋了回去。
村溜子說起來吓人,能震懾一些膽子不大的,就跟說起地痞流氓一樣,大家隻是不想沾染,怕麻煩,劉鵬幾個還沒到地痞流氓這個級别,在上年紀的人眼中,并沒有多少威懾力。他出面的後果隻能是被老頭老太太們圍追堵截,指點謾罵。
想到這樣的場面,劉鵬心生了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