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何散猶豫了一下,他今晚已經喝了不少了,差不多是他保持清醒的極限了。但許原言都把酒端到他面前了,他也不好拒絕,隻好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許原言似乎笑了笑,然後接過他喝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送陸老闆回去。”許原言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陸何散肩膀下意識一縮,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要叫我陸老闆……你才是老闆。”
陸何散的耳朵在無人注意的地方“唰”地一下紅了,連帶着整個腦袋都顯得發紅。
他想求求許原言不要再說“老闆”之類的字眼了,每次許原言說這種話他都要一激靈。他餘光看見許原言正在微笑,他忽然有些神志不清地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謝謝你請我吃飯。”許原言笑眯眯地說,“你剛才不還說你和你朋友研發了一款遊戲嗎?我回去也玩一玩。”
“别了吧。”陸何散想到網上的評論,馬上拒絕道,“做的……做的不好。”
“沒事,你不用謙虛。”
“……真的做的不好。”
“我隻是玩一玩。”許原言無辜道,“我最近特别想玩遊戲。”
“畢竟是你寫的遊戲程序,我總歸是要欣賞一下的。”
陸何散:“……”
感覺許原言今晚處處都在嘲諷他。
“不是我寫的。”陸何散歎息道,“主要是我們系裡學姐寫的。她很厲害,我就是宣發和上線的。”
“哇,宣發和上線也很厲害啊。”許原言由衷贊歎道。
陸何散歎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心理也在這半年颠沛流離的打工之旅中變得扭曲,他居然又從這真誠的贊歎裡聽到了和陸嫣離一般陰陽怪氣的味道,但許原言這樣正直的人明明從來不陰陽怪氣。
“嗯……就那樣吧。”
陸何散肉痛地看了一眼賬單,他挂了許原言VIP的名号還享受了八八折,前台還送了兩個菜。但畢竟是四個人吃飯,消費水平還是不低。
他開始懷念那些有大學生六九折的店,不過許原言應該都沒去過吧。
今晚許原言滴酒未沾,酒陸何散都不知道他是真的酒精過敏還是因為看不上這便宜的酒。想到這裡他心虛地瞥了一眼許原言,這人正在專注地看着打印出來的小票。
“走吧。”許原言很自然地攬過陸何散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地出門。“我送你回去。”
陸何散“嗯”了一聲,把手放在發燙的臉頰上,安慰自己道:雖然和許原言一起有些尴尬,但好歹不用再花打車或者坐地鐵的錢了。司機專門送回家,他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了。
但上車之後他又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現在住的小區是個典型的“老破小”,是萬萬不可入許原言的“法眼”的。
這時候他該死的虛榮心又犯了,看着專注開車的許原言又開始琢磨該怎麼讓他把自己在前面的商場放下,他再偷偷走回去。省得許原言知道自己惡劣的居住環境,又高高在上地給他自以為是的憐憫。
“嗯……”
許是許原言發現了他猶猶豫豫的神色,很貼心地問他怎麼了,陸何散裝作為難道:“我好像有些東西沒買,這樣吧,你把我放在前面的商場那,我去買點東西。”
“剛好。”許原言說道,“我也有些東西想買,咱倆一起去買,買完我再把你送回去。”
陸何散:……
他以前怎麼沒覺得許原言這個人這麼積極呢?
陸何散:“我……我有些私人的東西要買,可能不太方便。”
許原言像是塊木頭,聽不出陸何散話裡的拒絕一樣,反而好奇地問道:“不方便?什麼東西啊?”
陸何散絞盡腦汁地想着怎麼回答,突然聽見許原言輕輕“啊”了一聲,然後放低聲音問他:“你是要去商場旁邊的那家小店嗎?”
陸何散不明所以,他順着許原言的目光擡頭一看,商場旁邊居然有一塊伸出來的熒光牌子,上面的字一晃一晃,赫然是“成人/用品”四個大字。
陸何散:……
生活真是在他想不到的地方給他一刀又一刀。
“不是。”陸何散已然麻木了,也不想再費盡心思地找借口了,幾乎是自暴自棄道:“算了,我又想了一下,我也沒什麼好買的,還是直接回去吧。”
許原言似乎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然後繼續開車。
車子很快來到母親留給他們住的小區,停車位不好找,許原言廢了半天的勁才停到小區旁邊的一片空地上。
陸何散在路上颠的有些想吐,他開始後悔最後多喝那一杯酒,他居然開始變得有些困,神志也漸漸不清楚了。
他眯起眼睛看着許原言一身西裝,格格不入走在這樣的小區裡,感覺自己要跟着碎成一塊一塊地掉在不算幹淨的水泥地上了。
陸何散心如死灰看着許原言環顧小區,生怕他說出什麼嫌棄或者不滿的話。心髒忐忑地上蹿下跳,但許原言沒有說話,隻是在他身邊走着,像是感覺新奇。
男女老少的衣服有的在晾在自家陽台,有的在屋外挂根繩吊在上面,走的時候要千萬小心不要在别人的衣服下面,因為剛洗的衣服會濕哒哒地往下滴水。
樓道裡的燈光忽明忽暗,有些像上世紀的産物,亦或是無限流小說副本裡的建築。
走了半天終于到了他們的小屋子,陸何散一掏口袋,這才絕望地發現他好像又沒帶鑰匙。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沒發現那個銀色的,小小的鑰匙的影子。
該死。
陸何散頓時更加窘迫了,他想一頭撞在旁邊掉了漆的灰牆上撞死。許原言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問道:“沒帶鑰匙?”
陸何散隻能尴尬地點點頭,然後馬上掏出手機磕絆地說道:“我給陸嫣離打個電話……你先走吧。”
許原言也笑了,說道:“大晚上的我怎麼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陸何散心說,許原言你别說話了,簡直太犯規了。但他面上卻是低着頭,一聲不吭。
“之前也是這樣。”許原言擡頭看着樓道外的夜空道:“你當時做器材管理志願者的時候,也經常忘帶鑰匙。”
明明是糗事,被許原言溫和的語氣講出卻顯得格外溫馨,甚至勾起了陸何散對那段日子的一些懷念。
但回不去了。
就像陸嫣離說的一樣,回不去了。
陸何散“嗯”地應了一聲。
“不用聯系妹妹,她沒回來,應該是沒玩盡興——反正現在還早,不如你陪我在附近轉轉?”
許原言眯起眼睛,看着周圍像是懷念,“我有一年多都沒回國了,去年過年的時候也沒回來。”
許原言伸手輕輕壓下陸何散準備給陸嫣離發消息的手機,用墨色的眼眸和陸何散對視,問道:“行嗎?”
陸何散能拒絕嗎?
陸何散有些醉醺醺地看着那張貼近的臉,被那姣好的五官和許原言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沖昏了頭腦,昏君似的點了點頭,說道:“好。”
“那上車吧。”許原言笑道,“我們四處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