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嫣離滿載而歸地回家,雖然現在的天還算熱,但她還是故意顯擺地把圍巾圍在脖子上,雄赳赳氣昂昂地在陸何散面前來回晃蕩。
陸何散忍了她半天才皺眉開口道:“你有毛病吧大夏天的在脖子上圍個圍巾?”
陸嫣離被他罵了也不惱,哼唧半天,得意洋洋道:“我也不想帶呀,可誰讓這是人家送給我的呢?這可是親手織的,一針一線織的。”
她捧着寶似的拿出那雙針織的棉鞋和那件毛衣,在陸何散面前比劃。
“這兩個也是人家一針一線織出來的。”
“呦。”陸何散看出了她的顯擺,順着她的話說道:“人家對你怪好呢。”
“我對她也不錯。”陸嫣離說,“我給她當了兩三個月的家教了,累死累活的……這是我應得的。”
陸何散聞言又笑,“那你好好收着,也是人家的心意。哎,對了,我最近就不回來了,天天坐地鐵麻煩,我就在學校帶着了昂。”
陸嫣離狐疑道:“你不是說你舍友吵的你睡不着嗎?”
陸何散說道:“我們工作室租了個房子……裡面有張小床,我去湊合湊合。這陣子忙,這個遊戲做到關鍵地步了,我抽不開身。”
他頓了頓又打趣道:“可能幾天我們都見不上面,不要想我。”
“切,誰想你。”陸嫣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走在學校裡遇不到你就不錯了,你以為我想天天碰見你?”
陸何散大笑起來,拍了拍陸嫣離的肩膀。
“那更好——你平時自己照顧好自己,沒錢了和我說……”
陸嫣離又有些不滿,擡了擡下巴道:“你沒錢了也和我說。”
“好嘞陸總。”陸何散看見程西西又給他發消息打開手機回信息,随口附和陸嫣離道:“我以後就指望我們陸總帶我飛黃騰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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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地過着,終于到了要帶圍巾的天氣,陸嫣離穿着周萍圓織的毛衣,帶着她送的圍巾,感覺渾身上下都暖暖的,心裡更是說不出來的開心。
因為她每天要去家旁邊的超市給周萍圓講課,所以她幹脆申請了走讀,少付了一部分住宿費,同時也避免了寝室關系。
日子單調地重複,幾乎有些乏善可陳起來。她雖然上大學了,但還是感覺和暑假一樣。她沒有參加社團,沒有加入組織,大學生活也沒有什麼太多豐富多彩的地方,甚至在這一兩個月中也沒交到朋友。
她形單影隻地去吃飯,去上課。不過好在她本身就忙的像個陀螺,沒有時間顧影自憐,大學隻不過是她飛來飛去的衆多落腳點的一個。她往往是帶着一身困倦來上課,再背着書包裝着肚子裡的知識坐地鐵回去。
她如同候鳥般在這個城市穿梭,每天餘下的時間不是在備課就是在做兼職。忙起來了她反倒不覺得空虛,情緒也變得不大容易有起伏。
以前高中的少女情懷和傷春悲秋都在日複一日的奔波中離她遠去,過去的日子像是一場遙不可及而又絢爛無比的美夢,而她早已從中醒來。
陸何散這些則是日子搖身一變,成了熊貓的親戚。他的眼下總是頂着兩個大大黑眼圈,有些疲憊地輾轉于工作室和學校。雖然舒玉虹這姐瘋了一樣地敲代碼寫程序,自己也跟着寫了不少,但這個遊戲終歸是要比上一個宏大、完善的多,要為之準備的也就更多。
而程西西希望今年過年之前能把這個遊戲做完,所以大家都趕着工期和時間賽跑。
好在易達工作室的人都有吃苦耐勞的美好品質,雖然每天累成狗一樣但仍竭力精神抖擻地幹着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出現有人“磨洋工”或者躲懶的情況。
因為他們目标明确,這個遊戲的設計思路和面向群衆都比上一個遊戲更加完善清晰。程西西還打算在年前留出一個月的時間做測試——這是上一個遊戲所沒有的,上一個遊戲緊趕慢趕,最終趕鴨子上架似的直接被擡到線上去了,沒有做細緻的調試。
但彼時的他們還抱着一絲絲的僥幸心理,渴望能頂着“大學生”的名号得到市場的偏愛,但慘淡的數據無疑給他們痛徹心扉的一擊,否則他們這次也不會如此賣力。
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不好受,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嘔心瀝血的作品被人嗤之以鼻的那種感覺,他們也懂得。他們自己也能看出遊戲的不足,所以在這次的遊戲制作中扣着這些點不放,不知道是打磨作品還是折磨自己似的非要通宵達旦地把這些點磨好,讓這個遊戲不斷地更好一點。
就在他們這邊忙的不亦樂乎的時候,陸何散一次回寝室收拾東西時碰見了張其駿。
張其駿趴在電腦前睡覺,眉頭皺着像是并不安心。陸何散已經竭力輕手輕腳地從他身邊走過,但張其駿還是醒了,目光帶着一閃而逝的茫然。
他看見陸何散在收拾東西,出聲問道:“你要……搬出去了?”
陸何散搖搖頭,“也不算搬出去,就去外面住兩天——我們辦公室有個小房間,西西姐準我在裡面住着,也省得我來回跑。”
張其駿抿了抿唇,眼間劃過一絲豔羨。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确實先低下了頭。
陸何散想到程西西讓他招募成員的消息,又動了慫恿張其駿的心思。畢竟多一個幹活其他人就少幹一點,雖然程西西給他們許諾了股份,但那也隻是空頭支票,是個還沒煮熟的大餅。眼下張其駿這種免費勞動力當然是能騙一個就騙一個,更何況張其駿還有兩把刷子。
陸何散放下手裡的書包,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開始忽悠張其駿道:“我們這次這個遊戲做的可好了,我感覺肯定能火。”
陸何散像是想了想,然後繼續說道:“還是舒玉虹寫程序——你看,她開始說不加入我們,現在也還是給我們效力,你想想這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我們工作室做的好,吸引到她了?”
陸何散從手機裡找出他申請的營業執照的照片給張其駿看,說道:“看,這是我們工作室。易達工作室,法人是程西西……我們已經是一個相當完善的規模了,每個人各司其職,這和前面做大創可不一樣,這算是正兒八經的創業。到時候我們會有自己的公司,開拓自己的市場……”
“我……”張其駿看着陸何散殷切的眼神,似乎想說什麼。
陸何散又繼續放魚餌道:“我們雖然不包吃但包住呦,工作室還有一個小隔間,你也可以去住——要是我沒猜錯你也不想和他們倆住吧?你想和他們一起徹夜打遊戲嗎?你是被逼無奈吧?”
陸何散看見張其駿嘴唇顫抖,像是心動,他又循循善誘道:“我看了你做的視頻,你是一個很好的遊戲博主,又怎麼應該隻拘泥于這個烏煙瘴氣的小小寝室呢?我們易達工作室有可靠的隊友,有良好的條件,有充足的資金,肯定會是你人生路上的跳闆,能幫你直上青雲。”
“我們易達工作室現在在做第一個遊戲,但以後還會有很多遊戲,你現在加入絕對不遲。念着我們之前一起做過大創,西西姐可能還會分你一點股份——但如果我們這個遊戲爆火了以後,别人争着要來,我們可能就沒法顧及過去的情面給你在工作室找一個位置了。”
陸何散眨眨眼睛,故意拉長聲音吓唬張其駿,給他危機感,好讓他做選擇。
“可是……”張其駿憋紅了臉道,“可是我也沒有什麼特别擅長的——”
“诶,其駿,不可妄自菲薄啊。我們正是愛惜你的才能,不想看你泯沒才對你抛出橄榄枝的。否則學校裡這麼多人,我怎麼沒有去遊說别人?正是因為我們看中了你的能力。”
陸何散這番話說的真假參半,威逼利誘全部用上。他撒起謊畫起餅來一點也不臉紅,那殷切和求賢若渴的眼神,好像他真的是害怕天才泯沒,有“逢人說相”之心。
張其駿似乎有些心動——他從一開始聽說程西西要辦工作室的時候就有些心動。他拒絕不是因為不看好工作室的前景,而是因為寝室裡其他人的警告。
另外兩個人知道張其駿在和陸何散一起做大創項目,把他堵到衛生間裡威脅了一通。張其駿自那時起就啞了聲,在程西西問他要不要加入工作室時選擇了拒絕。
陸何散看着張其駿一副心動但又心有顧慮的樣子,恨鐵不成鋼道:“親!心動不如行動啊!你不搶占先機——”
正在陸何散費勁口幹舌燥之力給張其駿宣傳他們工作室時,寝室的門一下被推開赫然是另外兩個舍友進來了。
他們面色有些陰沉,手裡拿着剛買回來的包子,似乎是聽見了剛才的對話,眼睛盯着張其駿和陸何散,徑直走到張其駿跟前,沉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沒……沒什麼。”張其駿一看見兩人山似的站到自己面前,渾身開始發抖。陸何散面色不虞地看着這兩個舍友,但這兩個人根本沒看他一眼。
“你小子最近總是搞事情……你之前的事情,别以為我不知道,我隻是不和你計較。”大塊頭歪了歪脖子,把手指頭的骨節摁的“啪啪”作響,那響聲像是清亮的巴掌聲,直直甩到張其駿的臉色。他視線如刀般看着張其駿,語氣裡也帶了隐隐的警告。
張其駿低着頭不說話,面色已然慘白如紙。他整個人抖的像風中落葉,死死咬着自己的牙關。
陸何散不知道大塊頭口中的“你之前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但張其駿像是被捏住了要害了一樣不吭聲。陸何散忽然想起張其駿之前加入他們的扭捏,無時無刻的忐忑,先前幫自己說的一句話,和到最後做出平分那幾十塊錢的抉擇,忽然就有心幫他一把。
于是他站到大塊頭面前,出聲道:“怎麼?動不動就威脅别人?算什麼男人?”
大塊頭身側的人則是上前一步冷冷道:“我勸你最好少管閑事。”
陸何散則是不以為意道:“寝室就在這,你們和他說話我不能開口啊?嘴長在我身上管你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