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何散把許原言的話帶到了工作室去，工作室裡其他幾個人都是沉默。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盤算，有的是不想出錢，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宣發的錢比到最後掙得還多；有的是覺得不好意思，本來遊戲做的也不算是什麼，特别拿得出手，弄的這麼大張旗鼓人盡皆知，像個不太美妙的笑話。

程西西卻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說自己還會再加錢。

有人加錢别人自然默不作聲，隻是宣傳要落到具體的人去負責，陸何散又一次肩負了這個重任。

他一方面也是想為工作室多做點事情，畢竟宣傳這方面的事情，舒玉虹漠不關心，馬陽生死要面子，張其駿畏畏縮縮，程西西也一直在後台檢測，分身乏術，也隻有他能幹這件事了。

同時他也想鍛煉一下自己，想讓自己有一張愈來愈厚的臉皮。

他歎了口氣，把這件事情吐槽給了張海濤聽。但張海濤倒是顯得興奮激動，大呼宣傳明明是個“好事兒”，一個大二的學生就自己和團隊做了一個遊戲，說出去多牛逼。他順便立下口頭誓言，說等他們的遊戲上線一定狠狠地幫他們宣傳一波。

陸何散無話可說，隻覺得沒心沒肺的真好，或許是他太過敏感，才對那些尴尬體悟的尤其深刻。他想要再這兩年變得遲鈍，他從來沒像此刻這般覺得遲鈍也是一件好事情。

他想陸嫣離或許也是同樣的想法，小姑娘書架上靠近手邊的本是各種散文詩集，但現在已然變成了一些經濟政治類的書，或者一些跌宕離奇的小說故事。

成長過後已經沒有力氣去傷春悲秋了。他跑的太快都忘了時間，原來一眨眼已經年末了，馬上就要過年了。

他不禁有些感慨，原來沒了陸因澤他們也還是活的好好的，這地球果然離了誰都能轉。他對着鏡子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裡面的人似乎瘦了一點，黑了一點，但是肌肉的線條也更明顯了一點。

他以前懶，不願意健身，現在倒好，不用去健身房也能有一個不錯的身材了。

他苦笑一聲，又振奮起來，打算拉着陸嫣離去買點年貨——不管怎麼說，過年還是要快快樂樂的嘛。

年前他和陸嫣離去給陸因澤掃了墓，小姑娘待在墓地前碎碎念地說了很多，說着說着又要掉眼淚，最後從墓園裡跑出來找陸何散要紙。

陸何散看着那一個矮矮的墓碑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他像是情感缺失似的掉不下一滴眼淚。良久，也隻是歎了口氣，說道，爸，你不用擔心，我和妹妹有好好活着。

他們去了看了陸因澤後打算帶點水果給何慧冉，畢竟他們現在還住着母親給的房子，還由母親交着電費。

陸何散帶着陸嫣離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煙味，他皺眉揮了一下口鼻前的煙，打量了一下院子的景緻。他上次來時旁邊的石階上擺放的還都是綠色的植株，瞧着生機盎然。現在不知道是因為是冬天了，還是因為植株本就死了，唯剩的幾個苗也枯的枯，黃的黃，大多數光溜溜的，一副衰敗的樣子。

陸何散跨過門檻，進屋去敲門。

他聽說母親和這個男的也分手了，這個男的似乎拿了部分家産然後搬了出去，所以現在應該隻有何慧冉一個人住在這裡。

果不其然，來開門的何慧冉一臉疲憊，嘴裡還叼着根煙。她一開門，似乎驚訝陸何散和陸嫣離來看她了。她看了一眼在後面拎着水果的女兒，在旁邊的煙灰缸滅了煙。

“還抽呢？”陸何散沒好氣道，“不是都戒掉了嗎？怎麼又抽起來了，聞這味道，今天你起碼又抽了三根。”

何慧冉苦笑着歎氣，走過去拉開窗戶透氣，沒有回答陸何散，而是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快過年了。”陸嫣離說，“媽，我和哥哥給你帶了點水果。”

“嗯。”何慧冉似乎是笑了笑，然後指了指旁邊的空地道：“放那就行了，别拎着了——要坐一會嗎？”

陸何散則是盯着何慧冉道：“你怎麼又瘦了這麼多？因為那個男人？”

他還想說什麼，又看見母親着實憔悴，一些狠話終究說不出口，隻能歎了口氣低聲道：“你這樣也不算個事兒……”

何慧冉則是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道：“這不歸你們管。”

“怎麼不歸我們管了，你是我媽。”陸嫣離撅嘴道，“除了你，我可沒叫過第二個人媽媽。”

何慧冉沒有再說話，隻是低着頭。她在屋裡也帶着帽子，像是舍不得開空調。室内确實冷，但按理說何慧冉不會連這點錢都掏不起——她好歹是個工程師，早些年掙的不少，據說現在收入也不低，不然怎麼可能能在首都定居買房？

“媽，今年過年我們一起過好不好？”陸嫣離湊到母親旁邊撒嬌道，“之前都是和爸……陸因澤一起過的，我特别特别想你。”

“胡說八道。”何慧冉雖然嘴上這麼說，語氣卻是柔和不少。她撩起陸嫣離陸嫣離額角的碎發，露出陸嫣離的額頭，笑着看她。陸嫣離眉眼和母親長得像，撒嬌時小貓似的去蹭母親的臉。

陸何散看着這兩張相似的美人臉，一個年輕，一個滄桑，仿佛新花依偎着舊花，後浪撲着前浪。

“對啊，媽。”陸何散也趕緊說道，“剛好我和嫣離兩個人也冷清，大家一起過吧。”

何慧冉卻是搖搖頭。

“我過年還有工作，要去國外出差，沒法和你們一起過——過幾天就走，你們今天來能碰上我，也是趕巧了。”

“媽媽——”陸嫣離撒嬌道，“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一起過年啊。”

“好了。”何慧冉摸了摸女兒的臉道，“忙完就回來。”

“你真的瘦了好多哦。”陸嫣離捧起母親的臉道，“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何慧冉也被她這話逗笑了，反過來問道：“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下巴更尖了。”

陸嫣離樂意聽别人說自己下巴變尖，圍着何慧冉笑，陸何散在旁邊也有些感動，他連忙給陸嫣離使了個眼神。

陸嫣離收到信号後眨眨眼睛，随即認真地擡起臉對何慧冉說道：“媽媽是不是壓力很大？”

何慧冉也認真地看着女兒，聽着她接下來的話。

“但是抽煙真的真的對身體不好，你看你現在多瘦，你就為了我戒了吧。”陸嫣離像是想了想然後撒嬌似的埋怨道，“不然等你回來了，我就天天來監督你，看你抽沒抽……”

何慧冉被她這話逗笑了，說道：“你大忙人還有空查崗啊？”

“我怎麼沒空啦？我明明高考後一有空就來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