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完飯陸嫣離就嚷嚷着要出門,陸何散本來還打算給張海濤等人打電話祝他們除夕快樂,卻被小姑娘以“人家也要陪家人”為由阻止了。
他幾乎是連拖帶拽被陸嫣離帶出門。
陸嫣離卻是這樣急切就越顯得可疑,作為一個被陸嫣離坑慘了的“資深冤種”,陸何散一路上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路邊随時冒出個捉弄他的鑽天炮,打他個措手不及。
“不就是看煙花嗎?”陸何散小心地跟在陸嫣離後面,東張西望地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道,“你這麼急幹什麼?”
“我不是怕錯過了嘛!”陸嫣離對陸何散的不配合顯得有些氣鼓鼓的,她佯怒道:“能不能快點啦!”
“好好好……”陸何散也不想掃了陸嫣離的興緻,跟着她來到廣場上。
他們飯吃的晚,剛才兩個人也洗過了澡,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外面卻是有着萬家燈火的摧殘。廣場裡到處張燈結彩,樹枝上,小河邊,都裝了不少彩燈,在幽深的夜裡一閃一閃。
首都的天氣不好,光污染很嚴重。看不見星星,但能看見一輪皎潔的月亮。
平時塞滿小街的小吃攤紛紛關門,攤主大多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地過年去了,卻不顯得冷清。
現在的外面溫度還是零下,呼出的氣很快變成白霧,不一會兒陸何散就感覺有些冷了。他本來想給陸嫣離找點煙花玩玩,走半天也沒看見有賣煙花的。
“哥,你省着點花吧,前幾天算賬年收入都是負數了,還要買煙花。”陸嫣離把陸何散往廣場中心拽,讓陸何散遠離路邊可能有的煙花小攤,“而且你買能買什麼樣的?不過也是仙女棒之類的,太小了,沒意思。”
陸何散則是跟着陸嫣離一邊走一邊張望,“這廣場上都沒看見人啊?真的會有人放煙花嗎?”
“哎,你信我的,要是我騙你我就跟你姓。”陸嫣離信誓旦旦道,“我給你打包票,百分之二百會有煙花。”
“哦。”陸何散還是将信将疑,但已經快十二點了,再等一等也無妨。他到了老年健身區,兩腳踩在健身器材的踏闆,開始在上面蕩悠。陸嫣離則表現的一臉緊張和期待。
“不就是看個煙花麼。”陸何散看出陸嫣離的期待,笑道,“至于這麼慎重嗎?大半夜還專門跑出來一趟……要我說這個煙花夠高夠大的話,咱倆在家裡也能看見。”
陸嫣離沒理他,隻是看着表開始倒數。陸何散擡頭看向黑漆漆的,空無一物的天空也開始等着。終于,在離十二點還有幾秒鐘的時候,他聽見了煙花和氣流摩擦的尖銳呼嘯聲,旋即,一朵燦爛熱烈的巨大煙花在他們頭頂炸開。
是罕見的藍色煙花。
藍白色的火光幾乎映亮了天邊,那一團刺眼的光很快在到達最高點後分出無數個細小的璀璨分支,仿若一棵火樹在夜空中恣意生長,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開出星星點點的銀花。
“嚯,還真有啊。”陸何散眯起眼睛擡頭看着那煙花,眼眸也被那稀碎的光照亮。
一朵接一朵的煙花連續不斷地炸開,連綿如波濤滾滾,像一場盛大而熱烈的奔赴。那煙花是罕見的深藍色,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幽幽的藍色光芒劃破沉寂的夜空,昭示着舊的一年的過去,新的一年的來到。
陸何散看煙花看的認真,他從那極緻絢爛的美中品味出一絲盛極必衰的慘烈。他沒和陸嫣離說,隻是靜靜注視着眼前的華美景色,自然也沒注意到旁邊有人在接近。
陸嫣離卻是看見了許原言,她不動聲色地沖許原言眨眨眼睛,悄無聲息地從陸何散身邊走開,把旁邊的那個健身器材留給了許原言。
陸何散的心還在随着煙花激蕩,他在那爆炸聲中回想這過去的一年。覺得自己的過去也像煙花一樣,看着漂亮但華而不實。繁華易落,這場煙花也終有散場之時。
“确實好漂亮啊……”陸何散凝視着夜空,對陸嫣離感慨道。
他沒聽見陸嫣離的附和,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他的餘光忽然感覺陸嫣離好像“變高了”,等他定睛一看,旁邊的人卻不是陸嫣離,而是許原言!
“你……你怎麼在這裡?”陸何散感覺自己做夢一樣,張口結舌道。
許原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深深地看着他,對他微微一笑道:“你喜歡這個煙花嗎?”
“喜歡。”陸何散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旋即他腦子裡忽然有了一個可怖的猜想,他有些結巴道:“這煙花……不會是是你放的吧?”
許原言隻是微笑,淡淡道:“那便也值了。”
陸何散的心忽的又被收緊,他剛想感動感動。那股一直圍繞着他的窮酸氣又不合時宜地湧了上來,硬生生打碎這份美好與浪漫——他又覺得不值起來。
畢竟這麼大陣仗的煙花可能要成千上萬,燒兩下就全沒了。他光是想想就心痛無比,尤其是知道那是許原言花錢買的,他更覺得心痛了。
空氣忽然安靜下來,兩個人都沒說話,陸嫣離這個小叛徒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氣氛變得越來越奇怪,陸何散悶了片刻,才打破沉寂問道:“你為什麼放這麼一個煙花?”
許原言似乎笑了,他低聲說:“這個煙花的名字,叫‘藍色多瑙河’。”
陸何散一時沒有想到那首赫赫有名的詩,而是沒來由地想起圓舞曲,想起演奏的小提琴,幹巴巴地道:“哦,你好像小提琴拉過這首曲子……”
許原言注視着他,又看了一眼漸漸沉寂又意猶未盡的浩遠夜空,輕聲說道:“你多愁善感,你年輕,美麗,溫順好心腸,猶如礦中的金子閃閃發光。”
他念完這句詩側頭去看陸何散,不用他繼續說下去陸何散也知道下一句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