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砺是在今天早晨,才失去了能在錢舒羽的手機上擁有姓名的資格。
那會兒,錢舒羽改路砺備注的初衷隻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在路砺身上浪費太多的表情。
而且,他們結婚這麼久以來,路砺也從來沒有主動給他打過一通電話,發過一條消息,所以,她自然就不會想到,她會因為改備注這個行為,在汪三文這裡社死。
……
電話鈴聲斷。
但還沒來得及高興,又再度響起。
外面艾雲聽見動靜,進來幫錢舒羽撿起了手機。
錢舒羽看見手機就來氣,搖頭,讓師娘把手機靜音。
可師娘知道是路砺來電,勸錢舒羽,“接吧,别因為這裡的事跟他置氣。”
艾雲不知道錢舒羽和路砺真實的感情狀況,隻是站在長輩的角度,希望錢舒羽能好。
但錢舒羽是自己感情的知情者。
她心裡明鏡兒似的,路砺這會兒會這麼的關心他,擺明了的就是她沒能徹底甩掉路砺的保镖,才會把路砺這個黃鼠狼給引來,想着要給雞拜年了。
如此,錢舒羽态度堅決,還是搖頭,說不想接路砺的電話。
艾雲見狀,也不好再多勸,先出去了。
吊完水,錢舒羽回複了體力,拎了包從房間出來,斂眉搭眼的,一點沒有了以前的機靈勁,隻幹巴巴地說時間不早了,要先回去。
艾雲看出來錢舒羽是怕路砺找她找到槐花巷來,汪三文會生氣,早提前将錢舒羽的老公是路砺這件事告訴了汪三文,還讓汪三文别不分丁卵的又怪罪錢舒羽,說她不忠不孝。
所以這會兒,汪三文看見錢舒羽這樣,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兒的,又罵了錢舒羽,說,“早前你師母才跟人說我小氣,這會兒你又一口飯不吃的跟她打配合,怎麼的,你今天是存了心來讓我難堪的啊?”
汪三文話落,錢舒羽放下了手裡的帆布口袋,小心翼翼地湊到了汪三文跟前,說:“師父,對不起,我,我的——”
錢舒羽話說一半,眉間也出現了一道清晰的褶子,也是非常想不清楚,她自己怎麼會一點兒也說不出老公這兩個字的。
好在錢舒羽停在這裡的卡殼,下句是什麼非常明顯。
“你的床伴是京正集團的路砺,”汪三文不僅沒死闆地等待錢舒羽的告知,而且還消化力極強地,主動幫錢舒羽說出了下句,“他要拆我的房子,但你不知情,所以你不是為了氣我跟路砺結婚的,你是因為,喜歡路砺才跟路砺結婚的。”
“……”
錢舒羽沒想到汪三文現在這麼時髦,不僅這麼快就消化了床伴兩個字,還能氣定神閑的娓娓道來。
這方面,錢舒羽比較保守,一時接不上汪三文的話,索性擺爛閉嘴,将眼神轉向了艾雲,隻撒着嬌說肚子餓,轉移了話題。
艾雲聽了錢舒羽的話,打着哈哈就把錢舒羽帶去了廚房。
廚房逼仄,裡面成堆成堆的補品疊的有半人高,即使洗手池最頂的小窗戶常年開着,也架不住竈台上的熱氣袅袅,室内溫度有些高。
錢舒羽一進去,頭和眼睛就都開始暈了。
艾雲揭了兩口鍋蓋給錢舒羽盛排骨湯和獅子頭,竈台上的熱氣就更是撲面而來的,撲得人一點食欲也沒了,隻想冒火。
但是錢舒羽忍住了火氣,隻低低在艾雲身後說了句謝謝師母。
艾雲聞言,也是很有感觸的,特地回頭看了一眼錢舒羽,頂着濕濕的眼睛給錢舒羽答複,“現在好了,以後要常來看我。”
錢舒羽點頭,笑嘻嘻稱是。
家裡的門鈴也在這時響了起來。
錢舒羽一路小跑去開門。
但是,當錢舒羽看見透氣的防盜門外,站着的人是路砺時,她臉上挂着的笑也在頃刻間消失了幹淨,變得很嚴肅。
這時,艾雲端着瓷盤從廚房裡出來,問錢舒羽敲門的是誰。
錢舒羽被吓一跳,毫不猶豫地拍上了門,“沒誰,就一發傳單的。”
艾雲不相信,“這裡都空了,怎麼還有人會來發傳單。”
錢舒羽搖頭,“不知道,可能新來的吧。”
話落,錢舒羽急着轉移話題,忙端起了艾雲瓷盤裡的一個小瓷碗,先抿了一口排骨湯,啧啧稱贊。
也是在這時,門外的人一點眼色也沒有的,再次摁響了門鈴,吓得錢舒羽一口咬到了舌頭。
錢舒羽害怕,忙放下了碗,搶着又要去開門。
可艾雲這次卻不勞動錢舒羽的,笑着攔住了她,“你吃你的,我也去看看誰這麼笨,會把傳單發到這裡。”
“……”
不到半分鐘。
艾雲帶着路砺進屋,路砺還特别會裝樣地,正在同艾雲客氣說笑。
錢舒羽剛活了的心又死了,心裡難受地撂了湯匙。
但轉過身,她還是不得不同路砺比劃演技的,在看向路砺的時候,裝出了剛沒有見過路砺的、無比震驚的樣子。
路砺演技也不輸錢舒羽,很自然地就接住了錢舒羽的戲,同她演上了恩愛夫妻。
汪三文聽見外面的熱鬧,以為是錢舒銘給他獻寶來了,忙笑呵呵地走了出來。
直到看見路砺這張從來沒見過的生臉,以及他和錢舒羽拉在一起的手,汪三文才慢慢收了笑,不樂意地冷哼了一聲,說錢舒羽,“你這丫頭,無事不登三寶殿就算了,怎麼還學會了拿苦肉計當敲門磚。”
路砺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但是他不知道汪三文說的苦肉計是怎麼回事,就靜觀其變的,先沒講話。
果不其然。
下一秒,覺得自己比窦娥還冤的錢舒羽,立馬就掙開了路砺的手,蒼白辯駁道,“我沒有,我來隻是想看你和師母,我不知道他會來。”
“好了,”艾雲笑着幫錢舒羽和路砺講話,也順帶給路砺解釋了一下早上的事情,“舒羽在下面曬了一早上,身體狀況不好,路砺是專程來接舒羽的,不是惦記你的地,你别自作多情。”
艾雲再怎麼好态度,話也是沖着汪三文去的。
汪三文不好在小輩面前和艾雲吵吵,轉身,就要去收拾陽台的花草。
路砺也在這時開口,叫了汪三文一句“汪老先生”後,畢恭畢敬地給汪三文遞上了一副卷軸。
汪三文回頭,隻有眼珠子在動作,并不客氣的在打量路砺。
路砺身闆也夠硬。
任憑汪三文如何上下左右的打量他,他都沒再開口講話,始終是那一副謙恭但不謙卑的姿态,一點兒不避讓汪三文的眼神。
兩人針尖對麥芒,誰也不遷就誰的時候,可急壞了錢舒羽。
錢舒羽了解汪三文,也了解路砺。
汪三文成名早,現在年紀又大,别說是路砺,就是路砺他爺爺現在來見了汪三文,也是要賠着笑叫一聲汪兄的。
所以路砺像現在這樣,一句軟話都不講,就要汪三文接他卷軸的這種行為,在汪三文這裡,基本就等于犯了死罪。
——沒救的愣頭青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