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砺圖謀錢舒羽圖謀的明目張膽。
他美其名曰為換換胃口,在錢舒羽飽食一餐後,自己也飽食了一餐。
以緻第二日。
路砺在叫錢舒羽起床時,錢舒羽就像是用泥巴捏成的人形一般,除了精神狀态是連一盤散沙都不如的混沌以外,身體軀殼更是無法調動一點兒的,全程任由路砺擺弄。
……
兩人上飛機後的一刻鐘,飛機爬高時因氣流不穩定發生了輕微颠簸。
颠簸輕微。
床櫃上擺着的水杯也隻是滌蕩出了兩圈小的水波,本無足輕重。
誰知熟睡中的錢舒羽莫名其妙地感知到了這點輕微颠簸。
夢境裡面,錢舒羽所有的感受都來自她天馬行空的大腦神經。
于是這點兒輕微颠簸便随着錢舒羽的意志變化,轉移成了無比真實的墜崖場面,吓得錢舒羽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且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還完全是掙脫夢魇後的慶幸。
隻是倏然轉醒。
錢舒羽還是有些懵,問路砺話時,聲音也像是被包在棉被裡似的,又嬌又低,聽着黏糊糊的,“我們現在是回燕城嗎?”
路砺心軟。
兩人昨晚熬到後半夜,期間錢舒羽又哭哭啼啼不斷。
因而這會兒,錢舒羽的眼皮就有點兒腫的,把她的大雙眼皮都向内壓成了一條線,看着莫名嬌憨了許多,一時找不見她平時的那股機靈勁兒。
看着就讓人很想繼續欺負。
但地點不對,路砺隻得收回眼神,耐心回答:“不是,我們去鵑城。”
話落。
路砺又取下挂在冰桶上的毛巾,在錢舒羽一側的床邊落座,把錢舒羽的腦袋固定在了他懷裡,給錢舒羽的眼睛冰敷消腫。
毛巾冰涼。
錢舒羽皮膚薄,休息不足時皮膚還格外敏感,一點兒受不了毛巾在她眼皮上釋放出的細密冷氣,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紮了針一樣,十分不悅地扒了扒路砺的手,煩的都不想講話。
就是錢舒羽的那點兒力氣,落到路砺身上,是無異議的蚍蜉撼樹,小貓給老虎撓癢,完全純粹的調情消遣。
但路砺瞥見了錢舒羽蹙起的眉尖。
知曉了錢舒羽的不悅。
路砺自然再不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紳士松手,轉而給錢舒羽遞了一杯青檸汁。
錢舒羽沒睡飽。
剛好不容易睜開的眼睛又被路砺用濕毛巾給阖上,重拾了先前困乏的好瞌睡狀,此刻一雙眼皮都向下抹搭着,隻依稀能看見路砺給她遞了個杯子,沒辦法看清杯子裡裝的是什麼。
直到那一口青檸汁下肚。
錢舒羽才徹底被酸味驚醒回神,繃着一張小臉不滿道,“你怎麼會突然想去鵑城。”
路砺不是突然想去鵑城。
去鵑城,是早在他決定推後行程回國之初,就定下來的最重要的一站。
至于回去的具體緣由。
即便他現在不說,錢舒羽落地後也會知道。
因此路砺此刻就沒多講什麼,隻是淡淡回了一句“我們結婚以後沒一起回去看過外公外婆”。
錢舒羽是個恃寵而驕的主。
她在昨天體會過路砺很包容她的那一面後,已經自動把她對路砺的标準調高了三個檔,——像現在這種,路砺答她話時少詞減詞,還用一點起伏都沒有的寡淡語氣對她講話,就是罪該萬死!
想着,錢舒羽便氣性上頭地挪到了床中間,與路砺拉出了一個安全距離。
可隻是以此——
錢舒羽到底還是沒能咽下這口氣,又騰一下坐起,還是原地爆炸了:“沒一起回去看過就沒,我又沒逼你跟我一起去看我外公外婆,你幹嘛要給我擺這副臭臉?”
“……”
路砺不知道錢舒羽現在對他執行了新的高标準。
錢舒羽說着說着呢,又委屈到不禁将路砺同她上床前的那副面孔與現在的這副做起了對比,然後怒上加怒。
這一來。
錢舒羽就再次被隻存在于她想象裡的巨大落差給打敗。
跟着,她就全然不想再給路砺這種衣冠禽獸任何眼神的,含恨下床,去了洗手間。
錢舒羽有一個“不放過任何一面鏡子”的習慣。
如此。
她一進入洗手間,就立即發現了她的眼皮正在泛粉發腫這件事。
并且除此以外,她還清晰捕捉到了她眼下那一點點的淺淺淡青。
……
後知後覺領悟到路砺方才用心的同時。
錢舒羽腦子裡的一級警報也在這瞬間被拉響,無比認真地窩在洗手間緊急管理了一個多小時的皮膚。
等錢舒羽結束這通忙活再出來時,路砺也出乎錢舒羽意料的,竟然還在卧室沒出去。
看見路砺。
錢舒羽好不容易被轉移走的注意力又再次轉移回來,氣不順地冷哼一聲,把行李箱當成了垃圾袋,把路砺當成了垃圾桶,故意地亂翻亂丢宣洩不爽情緒。
一直到行李箱全被她掏空。
路砺落腳的沙發處也被衣物堆砌出了幾個大小不等的山包,錢舒羽才不情不願向前,撿了離路砺最遠的一件大U領真絲上衣和魚尾半裙,叫路砺出去,她要換衣服化妝。
可路砺卻穩坐泰山,臉不紅心不跳地端着正經神色同錢舒羽打商量,道:“我現在出去,是不是有點太遲了?”
“……”
好。
很好。
錢舒羽耍流氓的功夫不如路砺,又被路砺氣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
他們的飛機也已經離鵑城不遠了。
錢舒羽穿着黑衣黑裙,細腰在純黑色布料的包裹下更是纖細如柳的,把幹練的精英範诠釋的無以複加。
路砺原本專注在他筆電上的眼神也如同化開的糖絲一般,一點一點地交纏到了錢舒羽的身上。
錢舒羽正垂眸擺弄她頸間的絲巾。
絲巾長。
系好的蝴蝶結要推到背後才好看,錢舒羽折了拆、拆了又折地來回折騰了三次才滿意收手。
回頭時候,正好撞上了路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路砺眼神專注。
錢舒羽招架不住路砺認真的眼神,不自在地往側邊移了移,主動走出路砺的視線範圍。
沒成想路砺的眼神卻也追了上來,再次圈住了錢舒羽。
錢舒羽不堪路砺的視線攻擊,轉而掩飾自己,擡起下巴耍橫:“你看什麼看?”
路砺聞言收回眼神,認真答問:“看我想象力貧瘠,衣服被你穿得很好看。”
路砺用豆腐接石頭。
但卻讓錢舒羽仿佛是迎頭挨了一悶棍般,在那一個瞬間,竟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愣了兩秒。
兩秒後。
錢舒羽思緒回籠,才想起她現在身上穿的、以及她剛剛扔給路砺的那一大堆衣物配飾,都是路砺從各大品牌總部給她領回來的未發售新品。
而且她的這些成衣還是設計師按照她的尺碼量身定做的,想不漂亮都難。
可是路砺卻說,這衣服一般,是她穿的好看。
感覺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