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在潼州還算有點根基,族譜都是從民國傳下來的。倒也不是說你們高攀,但是我們家挑媳婦還是需要慎重,畢竟俗話說得好,‘娶妻當賢’,一個壞媳婦禍害三代——”
“——這單位聘用都有考察期,我看媳婦也該有考察期嘛,這樣,你和逸晨先同居看看,等有了小孩再談論辦酒席,也不耽誤什麼,你們說好不好。”
其他人當然贊不絕口。
趙必晖沉默着霍然起身,神情淡漠但語氣堅定:“不好。”
“诶,你這孩子,你,你别不識擡舉。”他爸爸瞬間垮臉,怫然不悅。
安逸晨立馬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埋怨:“你怎麼和我爸說話的。”
趙必晖的視線緩緩落在他拉住自己胳膊的那隻手上,聲音低沉但清晰:“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碰我?”
嫂子也起身,拉住她另一隻胳膊:“哎呀,老一輩就是這樣的,也是為你們好。”
那一刹那,她心中壓制許久的厭惡和憤怒終于決堤,手腳發冷,胸腔裡隐隐有炸彈的倒計時,隻覺得再不發作就會當場爆炸。
終于,她猛地用力甩開嫂子的手,順手抄起一瓶啤酒在桌子上砸了個粉碎。
安逸晨顯然有些被吓到了,這才松手緩緩後退。
所有人都站起來,白花花的啤酒泡沫淹沒桌子,分外凄怆。
大排檔其他人紛紛投來視線,一時間周遭靜得活像拉開帷幕的舞台。
他媽媽吓得在座位上猛地彈跳一下,身邊的主任更是一張臉鐵青,嫂子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正在打遊戲的侄子終于停止,呆呆地望着趙必珲,忽然反應過來,吓得又是一聲鬼叫。
趙必珲低頭,陰森森地瞪他一眼,吼道:“閉嘴!”
她也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馬上一連串攻擊:“你們太自作多情了。我隻是同意來相親,并沒有任何和你兒子結婚的意圖,有什麼資格對我挑三揀四?”
安逸晨老大不高興:“剛才不還好好的麼?你怎麼脾氣這麼大!”
她嘴角抽搐出一個冷笑,轉向安逸晨:“我脾氣大?好,我現在讓你看看我真正的脾氣。”
深吸一口氣:“我實話告訴你,我不花你的錢是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我嫌惡心。你不過是個髒黃瓜,不,髒花生米,有什麼資格要求女方沒有感情經曆。”
安逸晨的臉由紅轉白,氣到一句話說不出。
“還有,你們家是什麼皇親國戚麼?有祖傳的皇位要繼承?這麼金尊玉貴出來相什麼親,内部消化得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不會放棄我的工作,你們家要找的是住家保姆,去家政公司找好了,隻是一個月八千工資你付得起麼?畢竟在你眼裡十幾塊的奶茶都是物質呢。”
“最後,不要以為和你相親的都是蠢貨,那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你以後有點良心,先生孩子再結婚這種話一出口,沒人會要你。”
“對了,飯錢我不aa了,這是我的精神損失費,我應得的。”
說完,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臉色,轉身就要離開。
安逸晨當衆被女人損了一頓,臉上挂不住,幾步跟上,鉗住她的手臂。
“有事好商量,你撒什麼潑!”
趙必珲理智徹底崩潰,腦子裡哄地爆炸,一腳踢翻桌子,哐當一聲巨響,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嘶吼:“告訴過你不要碰我!”
剩菜稀裡嘩啦潑了一地,紅油濺到他媽媽衣服上,頓時花容失色。
再次徑直走出大排檔。
身後是他媽媽嬌弱地嗔怪:“哎呀吓死我了,難怪她嫁不出去。”
外面的夜有些涼意。
滿世界星星點點的彩燈,氤氲中,像是朦胧的淚眼
她隻感到腦子裡還在嗡嗡的轟鳴,像是打了一場大戰,但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隻有疲憊。
再也不相親了,她默默下定決心,再也不要被人當成砧上魚肉般肆意羞辱。
這時電話又響了,是李思梅,她直接挂斷。
今晚也不想回去見她,畢竟她期待的是一個女婿,并不是女兒。
正猶豫是否要去馮宛粲家過一夜,忽然聽見後面又傳來安逸晨的聲音。
“喂,你把我媽衣服弄髒了就這麼走了麼!”
她心頭火起,回頭正要繼續開罵,映入眼簾的那張臉,竟然是昨日重逢的費瓊斯。
那張臉讓她瞬間回到十七歲那年的夏天。
準确的說,八月二十二日,午後,十七點三十七分。
費瓊斯也是這樣的一張臉,出現在她的眼前。
他站在那裡,在高溫預警的熱浪中,猶如一座冰山。
而現在,也是這樣的一張臉,隻是稍微壓制住了年少的狠戾。
但仍舊讓人不寒而栗。
他一把攥住安逸晨的手腕,眉骨的陰影籠罩下來,也擋不住森寒刺骨的眸光,削薄的嘴唇猶如一把匕首,驟然出竅,但聲音是如此不帶絲毫感情。
“她已經說過,讓你不要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