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必珲隻興緻缺缺,勉強回應:“是麼......”
一對似乎是情侶的學生手拉手從冷飲店出來,女生一臉陶醉的欣喜,男生也在門檻上摟過女生彎腰在額上輕吻一下。
趙必珲搖頭笑道:“現在學生真的,大膽,什麼都不怕。”
費瓊斯的目光穿過那對情侶,聲音中是微不可覺的顫抖:“大膽總好過......”咽下後半句,壓低聲音耳語:“我的确後悔。”
腦海裡如有驚雷,已經這麼多年了,遲到這麼多年。
如果當初......如果......我們都在緬懷如果,可惜沒如果。
趙必珲空洞地眺望向遠方,驚雷後有春水融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你在國外那些年,過得好麼?”
“不好。”
她猛然擡頭,卻不知自己眼中已有淚光顫動。
他沒有再說,她沒有再問。
全冰全糖檸檬茶,趙必珲不喜歡,但費瓊斯喜歡。
既然是酸的,卻又加猛糖調和,就自然的酸味不好麼,那一開始何必選檸檬?
這是趙必珲的歪理邏輯。
又要考慮糖,又要照顧檸檬的情緒。
那還是剛分組後不久。
鄰組偶爾點奶茶,她們組也沾上光可以搭車。
拿來時,她和他的兩杯恰好在一個袋子裡。
馮宛粲已經喝上了,她便左顧右盼詢問:“我的呢?”
見他高聲應道:“這裡。”
說完,便拿出茶,站起身,彎腰伸長手臂,跨過兩個桌子連袋子給她遞來。
她忙起身接下,那杯子凝結着冰冷的露珠,似乎小指拂過他的手腕。
她知道周圍人心照不宣地注視着,不動聲色地坐下,捧着杯子,而那被他手腕拂過的小指,如受傷般熾熱地勃動着。
她記得那張小票上的每一個字。
全冰全糖檸檬茶。
他不會考慮糖,更不會照顧檸檬的情緒。
即便是刺骨的寒風中,她還是喝不加糖的檸檬茶。
尤其是在看到那張合照之後。
仿佛隻有那種讓人頭皮一凜的酸澀才能對她心中的酸楚以毒攻毒。
她不想讓自己看上去怨氣沖天,決定灑脫祝福他們。
其實她并不是灑脫的人,正因為不灑脫,才向往灑脫。
新學期開始後不久,剛走進教室,便看見戴黛換座位到了費瓊斯身邊。
戴黛臉頰上的紅暈猶如桃花。
同組人都拿她打趣。
“你們除夕夜一起出去玩了吧,我都看見合照了!”沈倩如笑着說。
金文煥不無自豪:“那可不,還是我照的呢,那我算是你們媒人麼?”
戴黛不好意思地喊叫:“哎呀,你們别亂說。”
費瓊斯隻低頭寫字,對周遭一切都漠然置之。
趙必珲面無表情地走向自己組坐下。
李景正在叮囑他們值日的事,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隔壁組那些聲音簡直像玻璃渣一般灌進自己耳朵,又阻塞在肺泡中,每呼吸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決定再也不偷看他了。
隻是哪裡忍得住呢,分明是他們自己硬跑到自己的視線裡。
在過去聽上去隻是普通地談論,也有了點情意綿綿地意味。
“哎呦,費瓊斯,戴黛說什麼都是對行了吧。”金文煥調侃。
費瓊斯聲音裡有些迷惑:“如果說的這道題,她的答案的确更合理,你們沒有考慮到另一種情況......”
戴黛笑得格外春風得意。
“喂,費瓊斯。”秦歌王插嘴,“你覺得戴黛漂亮還是衛豔玲漂亮?”
戴黛有些不悅,探身想打秦歌王,被他輕松躲過。
“你這什麼問題啊,那簡直是......”金文煥意圖搜出個适合的詞語,“雲泥之别!”
為什麼耳朵不能像眼睛隔絕光線一樣徹底隔絕聲音!
趙必珲感到自己胸腔中充滿着怒火和後怕。
果然,他們又在嘲笑異類的暗戀,如此刻薄惡毒。
如果他們知道她的秘密,會不會也這樣嘲笑她?
費瓊斯微微眯起雙眼,神情更加不解:“我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你的标準是什麼?”
這下他們反倒笑不出來了,面面相觑,都有些掃興。
秦歌王讪笑一聲:“這,還需要标準麼?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費瓊斯神色逐漸變回冷峻:“那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瞬間,氛圍急遽降溫。
秦歌王顯得相當尴尬,應該也沒料到費瓊斯這麼不解風情,咳嗽幾聲,轉移話題:“行了,繼續看題吧。”
一絲慶幸,如流星般劃過趙必珲沉重的腦海。
如果費瓊斯跟着他們嘲笑衛豔玲,她會徹底讓這段暗戀成為此生永遠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