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吧。”
沈慕林緊忙跟上,許家父子也趕車追了上去,如今年前,家裡在外的人都回家過年,路上不時遇見鄉親,好不容易才到了一處破舊草屋。
“進來吧,”楊穗兒推開門,蕩了一身土,一瞧就是沒人住的,“許久不住,有些髒了。”
沈慕林将準備的吃食清酒連帶特意買的黃米糕拿出來,桌上滿是灰塵,楊穗兒擺擺手不予收下。
他便遞給許念歸,扯了塊麻布帕子,将桌椅擦了幹淨,這才放上東西,又遞上書信。
“誰讓你來的啊,”楊穗兒擡眸看了看他,“你病了?”
“楊童生介紹的,”沈慕林雙手奉上,“是我家相公病了。”
沈慕林沒說中毒的事兒,隻說了顧湘竹眼睛受傷,許久未愈,求醫無門才上門請教。
楊穗兒輕笑幾聲:“你可知我瞧一次病需得多少銀錢?”
沈慕林連忙舉手作誓:“不論多少,若能治,便是要金樽玉盞,我也想法子弄來。”
“你這小哥兒倒是癡情,”楊穗兒打量片刻嗤笑一聲,“倒是不思量你那相公治好了眼,棄你而去,不曉得後不後悔今日所為。”
他行走半生,見了不少事兒,癡情者被辜負十有五六,這會子心情糟糕,說話也不客氣三分。
沈慕林了當道:“若能治好,其餘便當作命數,我無愧于心即可。”
楊穗兒撇頭看了一眼許家父子,瞧着那渾身肌肉,粗壯手臂,木樁似的往那兒一站,生怕他欺負了他們家這位長得格外漂亮的哥兒。
“還帶了兩……”
話音未落,便聽見外頭沉悶一響,似乎是重物落地之聲。
楊穗兒勾起嘴角冷笑,招呼他們躲進外頭看不見人的角落。
“啧啧,他真把寶貝放在這裡啊?你瞧瞧這處灰塵大的,哪兒像有人裡的?”
跟着進來的是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娃。
“我親眼見大伯拿着包裹進來的,走時手裡空無一物,肯定放在哪兒了。”
“也是,他在這裡也沒别的去處,你趕緊翻翻,得虧有劉家小子給的聘禮,好歹能讓我緩上幾天,我這大哥也真是的,回來就拿了一扇豬肉,幾碟子糕點,還有布匹,賣也賣不得,不如給錢實在。”
沈慕林與楊穗兒躲在一處,瞧着楊穗兒攥緊的手,便猜到那人就是楊家老三,至于另一個,應當就是楊老三的兒子。
聽着話中意思,那看上去的良緣竟滿是算計。
楊老三啐了一聲:“你二姐眼界高,居然還瞧不上劉家小子,雖說那小子矮胖了些,可劉家田地不少,還有在縣裡做買賣的姐夫一家補貼,她嫁過去受不了委屈,再說她肚子裡還有個貨呢,不嫁劉宗嫁誰啊,成天哭哭啼啼的,在家多吃多少糧食,真不是個孝順的。”
他話音剛落,便覺得後腰處猛然一痛,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趴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子似乎被吓傻了,顫顫巍巍縮去牆角,偏生和正要往外沖的沈慕林打了個對眼。
楊耀祖“嗷”一嗓子,下意識揮拳頭,可他年紀尚小,縱然和同齡人比高大些許,到底比不上成年人,手腕被擒住,三兩下别到身後,半邊腳就離了地。
“疼疼疼!松……松手!”
沈慕林沒再使勁兒,順手一别,膝蓋順着壓下,将人壓的半跪,徹底沒了反抗能力。
一把塞給來支援的許念歸,許念歸瞧着自家嫂子幹脆利落的動作,雙眼冒光。
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和嫂嫂切磋切磋,他家弟弟不好這口,老爹年長,他娘不許他鬧騰,可嫂嫂年輕啊!
“好你個楊老大,你給我下套是吧,還叫外人來弄我,”楊老三長眼下烏黑一片,瞧着便是不節制虧了身子,“呦呵,這你小姘頭啊?長得挺俊,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玩花的嗎?瞧瞧你都能當人家爹了。”
他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嘴卻惡臭無比,楊老大不善于吵架,嗚嗚泱泱隻會說一句“閉嘴。”
楊老三見狀越發嘴欠,什麼糟爛的都能說出口,沒說兩句便被甩了一巴掌,瞬間頭暈眼花,緩過勁一瞧竟又是個不認識的。
許三木又甩了一巴掌:“你再說一句試試!”
他常年打獵,手勁兒頗大,兩巴掌甩的楊老三眼冒金星,口中直言要報官。
沈慕林去而折返,取了麻繩将二人捆到一處,拍拍手站起來道:“報啊,瞧瞧是先治了你偷盜之罪,還是治我們防衛之罪——要不我替你請去?”
楊穗兒瞧着這一屋子的人,盯着自己發顫的手,一時竟不知誰是入室盜竊那一夥兒。
他原就知老三留下他有其他心思,特意散出屋内藏有金銀珠寶的消息,叫了這幾人來家中是存了幫他作證心思。
實在聽不下去楊老三口中碎言,他竟連親生女兒都能舍棄,哪裡還是能改過自新的?
楊穗兒氣狠了:“楊老三,我今日便替你回了劉家,我們芸姐兒不嫁,你想都别想拿自家姑娘填坑!”
“不嫁?”楊老三扯着嘴角,“她不嫁日後還能嫁什麼好的?劉家已經算好的了,起碼能吃飽穿暖,待生了小子,劉婆娘自然把她當寶兒供着。”
楊耀祖自小就知道家裡有個厲害的大伯,爹卻不許他問,不許他提,想着受盡委屈的大姐,即将走向火坑的二姐。
他咬咬牙,跪倒在地哭喊道:“大伯,你将二姐帶走吧!劉宗不是個好的,二姐受了委屈啊,天大的委屈啊!”
楊老三踢了他一腳,罵道:“你給我閉嘴,老子辛辛苦苦為了誰,你二姐不嫁,哪兒來的銀子給你以後娶媳婦?”
沈慕林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他倒是想靠一會兒,可屋裡那兒都是土,也不知道這楊老三怎麼覺得門栓子都插不嚴實的屋裡有寶貝的。
楊穗兒頭疼極了,他捏捏額角怒道:“好啊,好啊,我當你是個自私的,沒想到是個心腸爛透的!”
這邊吵着,屋外也是一陣嘈雜,一有些年歲的阿叔鞋子都跑掉了一隻,進了院子便哭喊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芸姐兒投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