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抱着雙臂:“賀柳生,你在是不在?”
仍舊無人應聲。
沈慕林便道:“那我便開門換鎖了。”
他敲敲房門,得不到回答,生出些不好的預感,直接推開門進去。
見地上躺着一人,頓時吓了一跳,又見桌上地上滾着的酒壇,才松口氣,上前探了探賀柳生鼻息。
還有氣兒。
周嫂子是跟着進來的,見此情況趕緊把孩子抱回去:“香荷呢?”
跟進來還有其他鄰居,幾人合力把賀柳生搬到床上。
沈慕林把他頭擺成側位,省的吐了再嗆着。
“這咋回事啊,顧秀才。”
顧湘竹叫人幫忙找郎中來,喝酒喝多了也是能死人的,如今這情形,怎麼也得等賀柳生清醒再說。
“周嫂子,他娘子這兩日不在嗎?”
周嫂看看周圍:“我昨日沒出門,不知她在不在,倒是前日,聽見他們夫妻二人拌嘴來着。”
一年歲差不多的嫂子道:“昨天吃了午飯就出門了,不知道回沒回來——不是回娘家了吧。”
問不出來結果,隻能等郎中先看看。
紀子書家就隔着一條街,被請來後滿臉嫌棄扒拉幾下,得出結論,幸虧隻是喝多了酒,催催吐睡一覺就成。
幾位鄰居見此便回了家,周嫂子哄了幾句孩子,又道:“若有事就去隔壁尋我。”
這下晚上也不見得能回去,沈慕林隻好先去攤位看看。
待收了攤,沈慕林又和許念歸過去,剛到巷口,便見一人不時踱步,一隻手捶打着另一隻手,見到沈慕林緊忙上前。
“嫂子,嫂子,你可算來了。”
許念歸見他要上前,向前大跨一步把人隔開,似保護幼崽的餓狼,眨也不眨眼地盯着來人。
沈慕林把他拉開:“大牛,這是楊家弟弟。”
楊峰先是急壞了,忘了分寸,這會兒記起來趕緊退後一步,急急道:“賀家弟妹拿刀割了腕,我家娘子在家裡陪着她,叫我來找賀弟,可……可我去時,他痛哭流涕,拽着顧兄衣袖不肯松,什麼也聽不進去……這怎麼辦才好?”
沈慕林前世偶然聽過自傷,卻隔着層屏幕,不覺真實。
如今發生在眼前,頭皮有些發麻,他晃晃腦袋緩緩神:“那也得給他說。”
又問道:“你知道為着什麼嗎?”
楊峰先跟着提速,發現自己竟有些跟不上沈慕林:“今日天還未亮,她便哭哭啼啼跑來,問了隻哭,我去書院上課,也沒見賀弟,回來便見她躺在地上,手腕流血,我娘子端了飯,吓得全摔碎了,郎中來瞧了,止血丸吃了,說是明日能醒來就無礙。”
沈慕林覺得腦袋都大了,兩個瓜娃子,一個酗酒一個自傷,小小年紀淨玩些不要命的。
他推門進去,叫出顧湘竹,把一應事件說了一遍。
楊峰先被賀柳生按在懷裡,一雙手咋放都不是,隻能在兄弟肩膀拍拍,卻不想賀柳生哭的更厲害了。
楊峰先肩背僵直:“你别哭啊,有啥事兒不能說啊,我和顧兄都在此處,你……你……”
他不知怎麼安慰,絞盡腦汁道:“夫子今日還誇你寫字漂亮,我……我給你請了假,不算你曠課,你别擔心……你要是不舒服,我幫你請假,以後給你筆記,幫你補課成不?”
“啊呀,你你……真是,我就是不行,還有顧兄呢……再再不濟夫子,那麼些人呢,你怕啥……”
賀柳生兔子似的眼睛通紅,他盯着楊峰先看,看得楊峰先不自在轉頭,下一秒整個人就被賀柳生死死摟住。
這人哭的快要抽過去,楊峰先不得不騰出手幫他順氣,賀柳生抿着嘴嚎:“我對不起顧兄,對不起顧兄,峰先兄,你别勸我,讓我死了算了。”
楊峰先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了,硬是掙出來兩隻胳膊,想說話卻被嚎得插不上嘴,耳朵都快要聾了。
“松開他,讓他去。”
“啊?”
楊峰先看向說話的沈慕林,結結巴巴道:“……那個……嫂子,你……你别……”
賀柳生忽然推開他,下了床跌跌撞撞跑向沈慕林。
楊峰先人都要吓傻了,他見過的最搗蛋孩子都沒賀柳生熊。
隻見賀柳生拐了個彎,撲到顧湘竹身上,哭的越發厲害。
顧湘竹身上一沉,下意識護了下,想把人甩下卻被摟得更緊。
接着便找沈慕林,卻聽見一聲熟悉的憋笑,不是林哥兒還能是誰。
“顧兄,我對不住你,你打我吧,罵我吧。”
沈慕林吞回笑意,闆住臉道:“說說,怎麼對不住竹子了。”
“你不能叫他竹子,”賀柳生轉過頭責怪地看了他一眼,“顧兄是我見過學問最厲害的,你得叫他……”
沈慕林打斷他:“你怎麼對不住顧兄了?
賀柳生一下子蔫了:“我沒找到房子,娘子也不搭理我了……”
他又哭起來,推開顧湘竹滿屋子亂翻。
“我娘子呢,我娘子呢,你們把我娘子藏哪兒了?”
沈慕林倒了杯水,直接潑到賀柳生臉上。
潑得他整個人愣了事兒,撇着嘴又要哭,沈慕林幹脆利落道:“你娘子割了手腕,要想見他,把眼淚憋回去,閉上嘴,跟我們上車。”
許念歸已在門口等着,賀柳生腳步虛浮踉跄,被他薅住領子丢上車。
又把回家不久的紀子書帶上,一同去楊峰先家。